秋阳正好，静心苑的药田里一片忙碌。小燕子正带着两个小宫女采收紫苏，指尖沾着草叶的汁液，素色布衫的下摆蹭了些泥土，却笑得眉眼舒展。
“格格，这紫苏长得真好，够咱们用整个冬天了！”小宫女捧着竹篮，语气里满是欢喜——她前几日风寒，正是喝了小燕子煮的紫苏水才好利索的。
小燕子刚要回话，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桂嬷嬷尖利的嗓音：“侧福晋慢走，这破地方路不好走，当心脚下……”
她抬眼望去，只见陈知画挺着个大肚子，被桂嬷嬷小心翼翼地扶着，站在药田边的石子路上。一身石榴红的宫装，金线绣的凤凰在阳光下闪得晃眼，与这满院的绿意格格不入。
陈知画的目光扫过药田，扫过小燕子沾着泥土的手，最后落在那些帮忙干活的小宫女小太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哟，这不是还珠格格吗？”她拖长了语调，声音又尖又细，像淬了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在这儿‘为民服务’呢。”
小燕子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没动怒，只是淡淡看着她：“侧福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我这药田简陋，怕是容不下您这金贵身子。”
“我就是路过，顺便来瞧瞧。”陈知画用绣帕捂着嘴，轻轻咳嗽两声，眼神却像刀子似的刮过那些小太监，“倒是没想到，还珠格格如今的雅好这么特别，放着景阳宫的福不享，跑到这种地方来跟……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她故意加重了“这些人”三个字，目光落在一个缺了门牙的小太监身上，满眼嫌恶：“给没有根的太监治病？还珠格格，您这是自甘下贱，还是觉得跟他们待在一起，才配得上您的出身啊？”
桂嬷嬷在一旁帮腔：“就是！侧福晋怀着龙裔，万金之躯，哪能跟这些下贱东西同处一地？格格也该自重些！”
帮忙干活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吓得脸色发白，纷纷低下头，手里的农具都快握不住了。
小燕子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像冬日结冰的湖面。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陈知画面前，明明穿着素衣，气势却压过了对方满身的华贵。
“陈知画，”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说话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人和人之间，谁又比谁高贵？你生在官宦之家，锦衣玉食，自然不懂他们的苦。可你凭什么看不起他们？”
她指着那个缺门牙的小太监：“他爹娘早死，被卖进宫里，却还想着每月攒钱，给乡下的奶奶买药。你呢？除了哭哭啼啼装可怜，你还会什么？”
她又看向那个烫伤的小宫女：“她为了给病重的弟弟凑银子，才进宫当差，被热水烫了都不敢吭声。你怀着孩子，众星捧月，可你肚子里的孩子，将来能比他们干净多少？”
最后，小燕子的目光落回陈知画脸上，带着彻骨的寒意：“你说他们没有根？可他们的心是热的，是真的！他们会感恩，会疼人，会在别人落难时搭把手！不像有些人，看着是人模人样，心早就烂透了！”
“还有，”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别以为他们没有根就断了念想！大杂院里多的是孤儿，他们攒了钱，就去领养个孩子，教他读书，教他做人，照样能儿孙满堂，照样能活得堂堂正正！总比某些靠着算计得来的荣华富贵强！”
陈知画被她说得脸色煞白，捂着肚子后退一步，指着小燕子，气得说不出话：“你……你放肆！我要告诉老佛爷，你……你诅咒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诅咒你？”小燕子冷笑，“我只是在教你做人！”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乾隆站在不远处的葡萄架下，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显然是听了好一会儿。高无庸和几个侍卫站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而乾隆身边，还站着个石青色身影——正是安远国公岳景渊。他不知何时来的，双手负在身后，眼眸深邃，目光落在小燕子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陈知画像看到救星，扑过去想告状：“皇阿玛！您可要为儿臣做主啊！小燕子她……”
“闭嘴！”乾隆厉声打断她，声音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朕倒要问问你，挺着肚子跑这儿来撒野，是谁给你的胆子？！”
他指着药田里的小宫女小太监：“他们虽然身份低微，却比你干净！比你懂事！小燕子种药救他们，是仁心！你跑来冷嘲热讽，是黑心！朕怎么会让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进了永琪的门？！”
陈知画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浑身发抖：“皇阿玛息怒，儿臣……儿臣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乾隆上前一步，指着她的鼻子，“你那话里的刻薄，那眼里的嫌恶，当朕瞎了吗？！太医院的人怠慢他们，朕还没来得及处置，你倒先跑到这儿来耀武扬威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高无庸说：“把陈知画带回景阳宫，禁足！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她踏出宫门半步！再传朕的旨意，太医院每月必须派太医，去各宫各院给小太监小宫女问诊，谁敢怠慢，朕摘了他的顶戴！”
“是！”高无庸连忙应下，示意侍卫扶走在地的陈知画。
陈知画被拖走时，还在哭喊：“皇阿玛！永琪会救我的！永琪……”
乾隆看着她的背影，气得脸色发白，转头看向小燕子，语气却缓和了些：“你没事吧？”
小燕子摇了摇头：“儿臣没事。”
岳景渊走上前，对着乾隆拱手道：“皇上，还珠格格仁心可嘉，方才那番话，更是通透。这些底层宫人，虽身份低微，却是宫闱的根基，善待他们，方能安定。”
乾隆点点头，看向小燕子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暖意：“你这丫头，倒是越来越有主见了。”他顿了顿，又道，“你种的草药不错，朕让太医院派个懂行的来，帮你打理药田。以后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有疾，都来你这儿领药，朕准了。”
小燕子眼睛一亮，连忙行礼：“谢皇阿玛！”
乾隆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岳景渊经过小燕子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低声道：“格格方才所言，掷地有声。”
小燕子愣了愣，抬头看他，只见他眼底带着笑意，一闪而逝。
等众人都走了，药田里的小宫女小太监们才敢抬起头，看着小燕子，眼里含着泪，“扑通扑通”跪了一地：“谢格格！谢格格为我们做主！”
小燕子连忙扶起他们：“快起来！这有什么好谢的？以后咱们静心苑的药田，就是你们的后盾！谁再敢欺负你们，告诉本格格，本格格帮你们骂回去！”
夕阳透过葡萄藤，洒在药田里，洒在小燕子带笑的脸上。她低头看着那些绿油油的草药，忽然觉得，今天这场架，吵得值。
有些尊严，不是靠别人给的，是靠自己挣的。她不仅要为自己挣，还要为这些和她一样，曾在底层挣扎过的人，挣回一份体面。
岳景渊走出静心苑，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生机勃勃的药田，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他想，这京城的秋天，因为有了这样一位格格，似乎也多了几分暖意。而那位还珠格格，或许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强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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