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红烛燃得正旺，将满室映照得暖意融融。小燕子坐在铺着鸳鸯锦被的拔步床上，头上的凤冠压得她脖子发酸，手里攥着块红绸帕子，指节都捏白了。窗外传来宾客散去的喧哗，夹杂着柳青他们喝高了的笑闹，可这热闹却仿佛隔着层水，落在她耳里，只剩下砰砰的心跳声。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岳景渊走了进来，身上的喜服还没换下，领口沾了点酒渍，脸颊带着微醺的红。他挥退了伺候的丫鬟，转身关上房门，偌大的新房里，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小燕子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尖，红绸帕子被她绞成了麻花。她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可到了这种时候，也难免羞怯，连头都不敢抬。
岳景渊走到床边，看着她紧绷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他拿起桌上的合卺酒，倒了两杯，递了一杯给她：“喝口酒，暖暖身子。”
小燕子接过酒杯，指尖碰到他的手，像被烫到一样赶紧缩回来，却没拿稳杯子，酒液晃出来，溅在喜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别急。”岳景渊握住她的手腕，帮她稳住杯子，声音放得极柔，“没人催我们。”
他举起自己的杯子，轻轻碰了碰她的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仰头饮尽，酒液带着淡淡的甜，滑入喉咙，却让小燕子的脸颊更烫了。
岳景渊放下酒杯，伸手去摘她的凤冠。金饰碰撞的“叮当”声在安静的房里格外清晰，他的指尖偶尔碰到她的发鬓，带着微凉的酒气，却让她心跳得更快。凤冠被轻轻放在妆台上，小燕子的发髻散了下来，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衬得她脖颈愈发纤细。
“今天累坏了吧？”岳景渊拿起梳子，替她梳理长发，木梳齿划过发丝，轻柔得像风吹过柳叶。
小燕子摇摇头，声音细若蚊蚋：“不累。”
“骗人。”岳景渊笑了，“从坤宁宫到国公府，走了那么多路，又拜了那么多回堂，脚都该肿了。”他转身去倒了盆温水，“来，泡泡脚。”
小燕子愣了愣，看着他蹲在床边，试了试水温，才让她把脚伸进去。温水漫过脚踝，带着淡淡的艾草香，舒缓了一整天的疲惫。他的手轻轻握着她的脚，替她揉捏着酸胀的地方，动作自然又温柔，没有半分轻佻。
小燕子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心里忽然就安定了。她想起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总穿着月白长衫，安安静静地碾药，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会在她割破手时紧张地找金疮药，会在她淋雨时默默递上姜汤，会在她被陈知画刁难时不动声色地解围。
“岳大哥。”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哽咽。
“嗯？”岳景渊抬头看她。
“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就是个没人要的野丫头，没想到……”没想到能有今天，有这么多人疼她，还有他在身边。
岳景渊放下她的脚，拿布巾擦干，抬头望着她，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春水：“在我眼里，你从来不是什么野丫头。你是那个在药田里追蝴蝶的小燕子，是那个为了‘感恩庄’的老人跟太医院据理力争的小燕子，是那个拿着木簪也能笑得比谁都亮的小燕子。”
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腹带着常年碾药的薄茧，却意外地让人安心：“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小燕子的眼泪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心里太满，满得像要溢出来。她扑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衣襟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和酒气，忽然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家——不用多大，不用多华丽，只要有他在，就够了。
岳景渊抱着她，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红烛的光晕在墙上投下两人相拥的影子，缠绵得像幅画。
过了好一会儿，小燕子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却带着笑：“我是不是很傻？”
“不傻。”岳景渊替她擦去眼泪，指尖划过她的唇，“很可爱。”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吻了吻她的眼角，最后停在她的唇上。他的吻很轻，带着酒的甜，像春雨落在湖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小燕子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抖，却没有躲开。
红烛渐渐燃到了尽头，房里的光线暗了些，却更添了几分缱绻。岳景渊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他躺在她身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握着她的手，指尖缠着她的手指，像在玩一个温柔的游戏。
“别怕。”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拂过耳廓，带着酥麻的痒，“我们慢慢来。”
小燕子“嗯”了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找到温暖巢穴的小鸟。她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和他平稳的呼吸，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安稳的摇篮曲，让她渐渐放松下来。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床榻上，洒下一片银辉。两人依偎着，没有太多言语，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小燕子知道，从今天起，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有了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岳景渊看着怀里熟睡的小燕子，她的眉头还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梦，他轻轻抚平她的眉，眼里满是珍视。他会用一辈子守护这份纯真，让她永远能像在静心苑里那样，笑得无忧无虑。
红烛燃尽了最后一点光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属于他们的日子，才刚刚拉开序幕。往后的岁月里，或许会有柴米油盐的琐碎，或许会有风雨波折的考验，但只要两人手牵着手，心连着心，便什么都不怕了。就像静心苑里的薄荷，看似柔弱，却总能在阳光下，绽放出最坚韧的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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