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宾楼的热闹一首延续到月上中天。孩子们早己在里屋的榻上睡熟，嘴角还沾着糖渣；柳红和高亮说着天津的生意，时不时被外面的笑闹声打断；富察傅恒带着三个儿子起身告辞，福康安临走前还拉着小燕子的袖子：“小燕子，明日我真的能去静心苑吗？”
“准了！”小燕子拍着他的肩膀，“我让小禄子在门口等你。”
送走傅恒一家，赛娅忽然一拍桌子：“不如我们今夜不回宫了，就在会宾楼打地铺，像从前在草原上那样，围着篝火唱歌！”
“好啊！”小燕子第一个响应，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去让伙计们搬些柴火来！”
岳景渊无奈地笑，却没拦着，只是对柳青道：“麻烦给找些干净的被褥，别让他们着凉。”
紫薇和尔康对视一眼，也点了点头——宫里的规矩太沉，偶尔这样放纵一次，倒也自在。晴儿拉着萧剑的手，眼里满是期待：“我还没在外面过夜呢，听着就有趣。”
不多时，院里就燃起了篝火，噼里啪啦的火星子往天上窜。柳青搬来一坛好酒，给每人倒了一碗，赛娅抢过酒坛，仰头就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道：“我给你们唱首蒙古的祝酒歌！”
她的声音清亮，像草原上的风，带着股野劲。唱到兴头上，她拉起福尔泰，两人围着篝火跳起了蒙古舞，踢踏的脚步声震得地面都在颤。
小燕子看得手痒，拉着岳景渊也加入进去。她哪会什么舞步，只是跟着节奏瞎蹦，像只快活的小鹿，裙摆扫过篝火，带起一串火星。岳景渊被她带着，也放下了平日里的沉稳，脚步虽生涩，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紫薇坐在篝火边，看着眼前的热闹，忽然对尔康道：“我也想唱首歌。”
尔康笑着点头：“唱吧，我听着。”
她清了清嗓子，唱起了济南的小调，声音温婉，像流淌的泉水。萧剑吹起了随身携带的笛子，笛声和着歌声，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晴儿靠在萧剑肩头，听得入了迷，月光落在她脸上，柔和得像幅画。
柳青喝得兴起，拍着大腿喊：“我也来一个！”他扯开嗓子，唱的是京城的叫卖调，“冰糖葫芦——甜又酸哟——”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小燕子跳累了，挨着岳景渊坐下，头靠在他肩上，看着跳动的篝火发呆。岳景渊递给她一块烤得焦香的玉米，轻声问：“在想什么？”
“在想刚认识你的时候。”小燕子咬了口玉米，“那时候你总穿着月白长衫，在太医院的药圃里碾药，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古板呢。”
岳景渊笑了：“那你呢？穿着男装爬树掏鸟窝，我还以为你是哪个调皮的小太监。”
两人相视一笑，火光映在彼此眼里，像落了满眶的星星。
萧剑忽然放下笛子，看向晴儿：“晴儿，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回江南吧。那里有西湖的荷花，有苏州的园林，还有我小时候住过的竹楼。”
晴儿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萧剑握住她的手，“咱们就在那里住下来，远离这宫里的是非，好不好？”
晴儿用力点头，眼里闪着泪光——她在宫里活了十几年，早己厌倦了那些规矩束缚，能和心上人去江南归隐，是她藏了许久的梦。
紫薇看着他们，对尔康道：“等忙完这阵子，我们也回学士府住些日子吧，我想给额娘扫扫墓。”
“好。”尔康握紧她的手，“都听你的。”
赛娅不知何时靠在福尔泰怀里睡着了，嘴里还嘟囔着“赛马”。福尔泰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得不像个武将。
篝火渐渐小了，只剩下一堆红火炭。柳青和金锁收拾着碗筷，低声说着明日的菜色；柳红和高亮早己带着孩子去了里屋，鼾声轻轻浅浅。
小燕子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岳景渊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抱起她往预留的房间走。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熟睡的脸上，嘴角还微微翘着，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他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坐在床边看着她，指尖拂过她的发鬓。从静心苑的初遇到长春宫的风波，从坤宁宫的婚礼到今夜的流水席，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忽然觉得，能遇上这样一个鲜活热烈的姑娘，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窗外的月光渐渐移到床榻上，像一层薄纱。岳景渊吹灭烛火，躺在小燕子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她在睡梦中往他怀里缩了缩，呼吸均匀而安稳。
夜渐渐深了，会宾楼里只剩下虫鸣和风声。明日太阳升起时，大家或许又要回到各自的轨道——小燕子要去静心苑侍弄草药，岳景渊要去太医院坐诊，萧剑和晴儿要筹备江南的行程，紫薇和尔康要应付宫里的差事。
但此刻，他们都在这小小的会宾楼里，被篝火余温和彼此的笑声包围着。这些热闹的、放纵的、带着烟火气的瞬间，会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他们往后的日子，在平淡时想起，心里便会暖暖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小燕子第一个醒来，推开门就见赛娅在院里练剑，福尔泰在一旁递水；紫薇和晴儿坐在廊下描花样子，萧剑在给她们煮茶；柳青正指挥伙计卸门板，嘴里哼着昨晚的叫卖调。
“早啊！”小燕子伸了个懒腰，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醒了？”岳景渊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刚热好的馒头，“快吃点东西，福康安该在静心苑门口等急了。”
小燕子接过馒头，咬了一大口，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笑了。原来幸福从不是一场盛大的婚礼，也不是什么尊贵的身份，而是这样寻常的清晨——你爱的人在身边，要好的朋友在眼前，阳光正好，日子安稳，连空气里都飘着烤馒头的香气。
她拉着岳景渊的手，往门口走：“走，回静心苑去！今日教福康安认草药，明日请柳红他们去‘感恩庄’，日子啊，可得好好过！”
晨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紧紧依偎的线，要一首牵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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