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平静地听着天使彦的陈述，那双眼眸没有因为“正义秩序”这个宏大的词汇泛起丝毫涟漪。
当彦提到“扭曲规则，屏蔽洞察，意欲何为”时，凌轩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但那转瞬即逝的弧度没有任何温度，更像是对某种既定事实的印证。
“终极目的？”
凌轩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奇特的思维首接嵌入感，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但每个字都带着绝对的重量。
“生存。人类种族的存续。仅此而己。”
这个答案简单、质朴，甚至有些过于“凡俗”，与这艘横贯虚空的巨舰和凌轩之前展现的力量形成刺目的反差。
在天使彦所理解的宇宙格局中，能走到巅峰的文明，其“终极目的”无不是更宏伟的理念。
永恒的和平、至高的进化、对真理的探索，或是如天使般的正义。
单纯的“生存”？
这听起来像是挣扎在蒙昧边缘的原始星球才会发出的悲鸣。
彦眉间微蹙，强压下被这个答案激起的荒谬感。
“生存？以这种方式？以战争、遮蔽认知、扭曲现实的巨舰为凭依？
阁下，你所定义的‘生存’，与我们天使文明所维护的、使亿万种族得以在秩序下自由繁衍的‘生存’，恐怕并非同一概念。”
凌轩没有立刻反驳。
抬起手，并非指向任何实体，更像是随意在虚空中拂过。
舰桥中央的全息星图骤然一变，不再是抽象的能量节点或坐标网格，而是化作了两幅宏大的、细节惊人的宇宙画卷，泾渭分明地分割开来。
左侧，是彦所熟悉的宇宙图景：
星云璀璨，文明星辰般点缀其间。巨大的神圣凯莎神座高悬于中央，散发着柔和的秩序之光，宛如宇宙的灯塔。
天使们穿梭于光桥之间，仲裁纠纷、传播福音。
无数智慧生命在各种行星上安享和平，进行贸易、艺术和科技探索。
背景中隐约有恶魔、冥河的势力在边缘挣扎，但都被秩序的光芒牢牢压制在背景的阴影里。
光明是主色调，希望是主旋律。
右侧，则是一片截然不同的地狱：
宇宙的背景是深邃到令人窒息的黑暗，浓稠得仿佛化不开的墨汁。
星域不再是连续的光网，而是破碎、扭曲的光斑，被庞大的亚空间裂隙。
那些沸腾着污秽色彩、扭曲蠕动着无数难以名状形态的巨大伤口——分割得支离破碎。
在裂隙的边缘，能看到无法计数的、造型狰狞扭曲的舰船和无边无际、形态各异的可怖生物正在向外倾泻着纯粹的恶意。
而在光斑内部，则是无尽燃烧的战火。
星球被铁幕笼罩，巨大的巢都世界如同生锈的钢铁巨蚁巢穴，充斥着压抑的劳作和绝望。
宏伟但冷酷至极、由石像鬼和巨大鹰徽装点的巨型战舰沐浴在炮火的光辉中与那些来自裂隙的存在殊死搏杀。
无数穿着破旧制服、装备简陋武器的士兵在尸山血海中冲锋，数量之多如同沙砾。
卡特阁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画面中随处可见牺牲与苦修的身影，庞大如山的巨型机甲、被神圣祷言和焚香环绕的战争机器、以及最显眼的...
一群身披华丽却实用甲胄、手持链锯武器和爆弹枪的基因改造战士（阿斯塔特）如同定海神针般在疯狂的战线上厮杀。
整个画卷充斥着战火、鲜血、钢铁、狂热的祈祷以及深不见底的绝望与坚韧。
秩序？
那秩序存在于钢铁的枷锁、于亿万人的牺牲堆砌、在灭绝令的残酷光辉之下，只为在黑暗的浪潮中守住方寸之地。
画卷的背景深处，一个由纯粹光与火构成、端坐于巨大王座之上的宏伟虚影若隐若现，成为所有抵抗战士仰望的灯塔——人类帝皇的意志投射。
“看见了吗，天使左翼。”
凌轩的声音在彦的思维中敲响，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那是目睹了无数牺牲刻下的痕迹。
“这是人类诞生并存在的物质宇宙（现实宇宙）。它并非你画卷中那般璀璨祥和。
宇宙的背景，并非真空的死寂，而是亚空间——一个由智慧生命最原始的、被放大的情感和欲望形成的混沌维度。
那里，居住着你们从未真正面对过的‘神’——混沌诸神。
祂们以永恒的饥渴觊觎着现实宇宙的灵魂与血肉。”
凌轩的手指在代表亚空间裂隙的部分轻轻一点，那些可怖的生物和沸腾的污秽色彩骤然放大，带来无言的恐怖威压。
“扭曲现实？这是我们唯一的屏障。
当恶魔的低语可以扭曲物理法则，当邪神的视线可以点燃恒星，当恐惧的浪潮能首接撕碎灵魂…
我们不得不编织这些屏障，如同渔网试图阻挡海啸，只为争取一个喘息的机会。”
凌轩看向彦，目光平静无波，却让彦感到一种冰封灵魂的寒意。
“你们洞察宇宙，寻找所谓的‘真相’。
但在人类帝国的疆土内，未被筛选的知识本身就可能引来不可名状的低语，一瞥亚空间深处的真实就可能让一整颗星球陷入永恒的疯狂与异变。
屏蔽洞察？
这是保护。
保护那些尚未准备好面对宇宙终极恐怖的生命，保护现实本身的结构不被过度探查所撕裂。
这不是权谋，是血泪经验凝聚的铁律。”
彦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左侧是光明的理想国，右侧是燃烧的炼狱。
她曾处理过无数文明冲突，目睹过无数战争，但从未见过如此规模、如此绝望且无休无止的对抗场景。
那画面中人类的抵抗，与其说是为了扩张或荣耀，不如说是最赤裸、最悲壮的求生本能。
彦试图反驳那些扭曲的“神”的概念，但凌轩话语中那份经历无尽毁灭磨砺出、不容置疑的铁血逻辑，不断敲打着彦固有的认知。
“这…就是‘黄金秩序’？”
彦的声音第一次显得有些干涩，眼神凝重地扫过那幅地狱画卷。
“建立在无尽的战争、牺牲、以及对知识、对真相的绝对限制之上？这就是你们的‘存续’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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