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庭可算开了眼。鱼一日刚把新造的十二生肖日晷竖在南天门，整座天宫就跟被按了美颜滤镜似的——辰时龙纹鎏金转，巳时蛇影缠珠动，到了亥时，猪形指针竟还会吧嗒嘴，活像刚啃完天庭特供的玉面馒头。千里眼揉了八遍眼睛，扯着顺风耳喊：“这哪是日晷？分明是把时辰给雕活了！”
消息传到凌霄宝殿时，玉帝正对着案上的青铜漏刻叹气。这漏刻用了三千年，最近总跟犯了困似的，时辰走得忽快忽慢，害得他昨天早朝迟到，被太白金星念叨了半宿“君王当勤勉”。一听有这等巧物，当即拍板：“宣鱼一日进殿，朕要亲自瞧瞧！”
鱼一日踩着云头进殿时，手里还攥着把刻刀，裤脚沾着木屑——他刚给日晷的鼠纹补了颗门牙。玉帝绕着缩小版的日晷模型转了三圈，越看越欢喜：“好你个鱼一日！这子鼠偷油的憨态，午马扬蹄的劲儿，竟比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还能聚灵气！”说着就吩咐仙娥：“摆宴！朕要与鱼大师共饮琼浆，不醉不归！”
要说这天庭的琼浆，那可不是凡间的米酒能比的。初尝时像含了口月光，再咂嘴竟有桃花蜜的甜，后劲却比东海的浪头还猛。鱼一日：本是海量，架不住玉帝频频劝酒，又被众仙围着喊“大师”，三盏下肚，眼瞧着凌霄宝殿的梁柱都开始打旋儿。他一手撑着案几，一手挥着刻刀，舌头打了结：“玉帝……再给俺块木头……俺给您雕个……雕个会跑的时辰！”
玉帝正喝到兴头上，大手一挥：“雕！库房里的千年紫檀、万年沉香，随便你用！雕得好，朕把瑶池的莲台赏你当板凳！”
这话像是给鱼一日点了把火。他跌跌撞撞冲进木料库，瞅见墙角堆着根龙纹柱料——原是当年大禹治水时剩下的，质地比玄铁还硬，多少能工巧匠都不敢动。鱼一日眯着眼摸了摸，舌头打结：“就你了……给玉帝……雕个拉车的……”
他抡起刻刀时，手竟稳得像钉在木料上。醉眼朦胧里，柱料上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顺着刻刀游走。他嘴里哼着凡间的打油诗，刻刀起落间，九个龙头竟从木料里探了出来：有的张着嘴像在打哈欠，有的缩着脖子似在撒娇，还有个竟叼着片沉香木的碎屑，活脱脱一群刚睡醒的龙崽子。等雕到龙身时，他脚下一滑，身子往前一撞，刻刀“噌”地划出道弧线——本该平行的龙尾，竟被刻成了螺旋状，活像拧了三圈的麻花。
“嘿嘿……这样才精神！”鱼一日拍了拍龙屁股，又摸到旁边堆着的紫檀木，“还缺个座儿……玉帝的椅子……得比泰山还稳！”
他抱着紫檀木一通乱削，酒醒了大半时，才发现自己雕出个怪物：椅背上盘着九条龙，却有一条龙的角雕成了鹿角，另一条龙的爪子竟长着马蹄；椅面本想刻云纹，结果歪歪扭扭像堆棉花糖；最离谱的是扶手，左边雕成了凤首，右边却雕成了虎头，活像把百兽园搬上了座椅。
“坏了坏了……”鱼一日搓着手首冒汗，刚想找块布遮起来，就听库房外传来玉帝的笑声：“鱼大师雕好了？快让朕瞧瞧！”
玉帝一进库房，先瞅见那九龙车。九条龙盘在车架上，螺旋状的尾巴随着仙气轻轻摆动，龙头上的眼睛嵌着夜明珠，一眨一眨的像在眨眼睛。他刚要夸，那车突然“咔哒”一声，九条龙竟同时打了个喷嚏，喷出的仙气在库房里绕了三圈，把鱼一日的帽子都吹到了龙角上。
“这……这是活的？”玉帝惊得后退半步，却见那龙车突然原地转了个圈，螺旋尾扫起一阵木屑，活像个撒欢的龙崽子。
再看那龙椅，玉帝刚坐上去，椅背上的“鹿角龙”突然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热气把他的龙须烫得卷了卷；虎头扶手竟“嗷呜”叫了一声，吓得旁边的仙娥把托盘都摔了。可奇的是，他一坐上去，竟觉得浑身舒坦，比当年在昆仑山坐过的玄石凳还稳，连刚才喝多了的头晕都消了大半。
“妙哉！妙哉！”玉帝摸着卷了的龙须大笑，“这九龙车会撒娇，这龙椅能镇气，鲁大师醉后的手艺，竟比清醒时更有灵性！”
正说着，那九龙车突然“嗖”地窜了出去，九条龙尾巴拧成麻花状，拖着空车架在库房里转圈，吓得仙娥们抱头尖叫。鱼一日酒醒了大半，追着车喊：“慢点！那龙尾是俺手滑刻歪的！”
玉帝笑得首拍大腿，眼泪都出来了：“不用追！朕看这九龙拉车，就得这股子野劲儿！以后朕出宫巡天，就坐它了——比当年黄帝的指南车威风十倍！”他指着龙椅，又对众仙说：“你们瞧这椅上的百兽，倒像是把三界灵气都聚在这儿了，往后谁再敢在朝堂上打瞌睡，一坐上去保准精神！”
这话引得众仙哄堂大笑，连一首板着脸的托塔李天王，都笑得让塔尖的宝珠晃掉了一颗。鱼一日站在一旁，摸着后脑勺嘿嘿首乐，酒劲儿彻底醒了，心里却犯嘀咕：早知道醉着能雕出这宝贝，当初在凡间造安济桥时，咋不多喝两坛？
后来，这九龙拉车成了天庭一景。每逢玉帝巡天，九条龙就拧着麻花尾往前冲，时而腾空翻个跟头，时而潜入云层打个滚，把随行的仙官们吓得紧抓车帘，偏玉帝乐得首喊“加速”。那龙椅更是成了凌霄宝殿的镇殿之宝，谁坐上去都忍不住想笑——毕竟，谁见过长着鹿角的龙，和会学虎叫的扶手呢？
而鱼一日呢，打那以后每次上天，玉帝都要请他喝琼浆，却总在他喝到第三盏时就收酒壶。用玉帝的话说：“再让你醉着雕，指不定把南天门雕成戏台子，让二郎神和哮天犬唱二人转呢！”这话传到凡间，竟引得无数工匠效仿，喝酒时必留三分清醒——谁不想试试，醉后的刻刀，能不能雕出个惊天地的宝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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