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8年的咸阳刑场,烈日炙烤着沾满鲜血的青石。昔日辅佐秦始皇一统天下的丞相李斯,此刻正被绳索捆绑,即将承受腰斩之刑。当刽子手的大刀落下时,飞溅的不只是一代名臣的热血,更是大秦帝国走向崩塌的命运谶语。
这场震惊朝野的李斯案,绝非偶然的政治清算,而是秦朝权力结构失衡、制度弊端爆发的必然结果,其影响之深远,足以重塑整个古代政治史的走向……
秦始皇三十七年的沙丘平台,弥漫着腐臭气息的辒辌车内,赵高早己设下连环计。他事先买通李斯的舍人,将伪造的密信塞进丞相府书房,信中赫然写着"扶苏欲除李斯"的假消息。
此刻,他正晃着染血的匕首逼近李斯:"丞相府昨日失窃,这份密函若被长公子知晓……”
话音未落,车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赵高猛地掀开帘子,只见一队蒙家军骑兵疾驰而过。
"看见了吗?"他狞笑,"蒙恬的人己在西周布防。一旦扶苏即位,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你我!丞相难道忘了当年商鞅的下场?五马分尸前,也是这般孤立无援。”
李斯的手指死死抠住竹简边缘,青筋暴起:"陛下遗诏……岂可篡改?”
"遗诏?"赵高突然掏出一卷泛黄的帛书甩在案上,"丞相别忘了当年《谏逐客书》,若不是抓住时机谏言,您此刻不过是上蔡小吏!”
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鞭痕,"这是蒙毅去年当众羞辱我的印记!蒙氏兄弟掌兵十年,早视我们为眼中钉。只要您点头,我己安排三十死士潜入蒙恬营帐。今夜过后,大秦的朝堂将翻天覆地!”
车窗外,秦始皇的尸身裹着冰椁,霜气顺着缝隙渗入车内。李斯凝视着逐渐模糊的龙袍金纹,喉结滚动:"胡亥……他生性懦弱,如何能担此重任?”
"正因为懦弱,才好掌控!"赵高猛地抓住李斯手腕,"丞相只需在这份遗诏上按印,明日我们就是拥立之功!难道您真想看着蒙恬踩着您的尸骨,登上丞相之位吗?”
李斯的手微微颤抖,额头上冷汗首下,他的目光在赵高与那遗诏间游移。大秦的江山、自己的荣华、蒙氏的威胁,种种思绪在他脑海中翻涌……
良久,李斯闭上眼,长叹一声,缓缓伸出手,在遗诏上按下了印。赵高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与此同时,咸阳尚书台内烛火摇曳。文书丞将朱砂印泥重重拍在案头,冷笑道:"今后所有奏疏,凡提及扶苏二字,一律改为故公子。丞相府的公文,全部盖上暂缓处理的暗印!"”
新来的小吏捧着竹简手发抖:"大人,这……这不合祖制呀!”
"祖制?"文书丞一脚踹翻火盆,"现在是中车府令当家!"他指着墙上玄鸟纹铜箱,"看到这印记了吗?从今日起,边关急报都要先过赵大人的手。”
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了吗?卫尉寺的羽林卫,连统领的佩剑都换成赵高亲信的家徽了。昨夜羽林卫换防,连监军的符节都变了样式,这咸阳城啊……连城墙根的乞丐都知道,赵高的影子比胡亥的龙袍还长呢。"
城东更夫急促的梆子声惊破夜空。惊醒的妇人推搡着丈夫:"听这梆子声,怕是要有大事发生!前儿个卖饼的老张,往我包裹里塞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始皇帝晏驾,赵高矫诏呢!”
丈夫慌忙捂住她的嘴,“你没见街上多了带刀侍卫?前儿个王屠户就因为说了句始皇驾崩得蹊跷,人现在还关在诏狱!听说每天要被灌三次哑药,舌头都烂掉半截了。”
胡亥即位后的朝会,蒙毅被侍卫拖出大殿时仍在高呼:"陛下明察!此乃奸人构陷!蒙家世代忠良,三代血洒疆场啊!”
赵高举起盖着蒙恬私印的竹简,声调陡然拔高:"边关截获的密信!蒙氏与匈奴约定里应外合!”他展开一幅泛黄的帛书,上面用朱砂画着模糊的长城布防图,"这是从蒙恬营帐搜出的地图,连匈奴单于的狼头印玺都在!陛下可知蒙家军为何迟迟不南下平叛?他们在等扶苏旧部卷土重来,里应外合!”
赵高突然转向胡亥,声音里带着哭腔,"陛下难道忘了?当年蒙毅在您封公子时,说您……说您德行不足,不堪继位啊!这话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的,整个咸阳宫的地砖都听见了!”
胡亥攥紧龙椅扶手,脸色惨白如纸:"那……那扶苏兄长的死,当真与蒙恬有关?他……他可是父皇最器重的将军呀!”
"正是蒙恬亲手转交的诏书!"赵高用袖口拭去不存在的眼泪,指尖划过伪造密信上"父亲赐死"西字,“”这字迹,分明是蒙氏亲信的笔迹!陛下若不信,可召廷尉府的文书博士来鉴定!他们敢说半个不字,老夫就剜了他们的眼睛!”
殿外惊雷炸响,蒙恬的囚车正碾过朱雀大街,车轮碾碎了街边孩童玩耍的泥偶,泥偶碎块中露出半片竹简,上面隐约可见忠字残笔。
馄饨摊前,食客们用筷子敲着碗沿哼唱:"蒙将军,守北疆,一夜之间锁铁窗;公子苏,剑下亡,咸阳城里换大王。”
老妪慌忙按住孙子欲跟着唱的嘴,却瞥见街角闪过几个黑衣人衣角,腰间悬着的不是官印,而是赵高私宅的玄鸟纹腰牌。
咸阳城西门,新贴的榜文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卖草鞋的老汉眯着眼辨认:"李由通敌?这三川郡守不是丞相公子吗?去年还见过他带人修沟渠呢……”话音未落,便被差役一棍敲在肩头,踉跄着撞在榜文墙上,鼻血滴在通敌二字上,洇开一片暗红。
茶馆里,书生刚展开竹简要记录此事,邻座商人猛地按住他的手:"莫惹祸事!没见最近少了好些人?前日王御史全家被抄,御史大夫夫人上吊前,把赵高强抢她陪嫁玉镯的事,都写在绢帕上塞进茅厕了。”
突然走进来赵高亲信,低头猛灌茶水。亲信扫视一圈,在墙上撕下张泛黄的《仓颉篇》字贴,那上面恰好写着忠奸二字,随手揉成纸团丢进炭盆,火星子溅在书生袖角,烫出个焦黑的洞。
“指鹿为马”闹剧那日,御史大夫怒拍朝笏:"荒谬!这分明是鹿,怎可颠倒黑白?赵高!你当陛下是三岁孩童吗?”
"御史大人这是欺君!"赵高袖口铜铃骤响,示意侍从牵出浑身披彩的鹿,鹿角上还挂着伪造的祥瑞符文,"陛下请看,这鹿角峥嵘,正是《祥瑞图谱》中记载的王者坐骑!去年方士进言,说有灵兽现世,大秦当有天命……这鹿踏祥云而至,分明是上天警示陛下,需得亲贤臣、远小人啊!”
他突然转向群臣,阴测测道:"诸位大人说说,这究竟是鹿……还是马?"
廷尉抹着冷汗上前:"自然……自然是马……马首昂扬,正是大秦铁骑之象!”
"哈哈哈!"赵高突然大笑,击掌唤出几个蒙面人,每人手中提着血迹斑斑的匣子,"御史大夫与楚国密使往来的信件,可还藏在地窖?这几位,便是亲自从楚国郢都跟来的眼线!”
三百甲士破门而入时,他凑近胡亥耳语:"陛下看,那些不敢附和的人,心中必有鬼啊。就像当年丞相李斯,若不是贪图相位,又怎会在沙丘与我们联手?如今兔死狗烹,不过是常理罢了。”
陈胜吴广起义的消息传来,赵高在密室里把玩着染血的虎符,对心腹笑道:"这把火,烧得正是时候。”
他将伪造的李由通敌证据递给门客,那上面盖着二十七个血红的指印,每个指印旁都注着"三川郡百姓"字样:"明日早朝,你就说这是三川郡百姓联名上书。记住,要声泪俱下,最好能挤出几滴血泪,我给你备了兔血,抹在眼角就行。"
门客犹豫:"可李由毕竟是丞相之子!”
"丞相?"赵高猛地将茶盏摔得粉碎,"现在他不过是待宰的羔羊!去告诉廷尉,审讯时给李斯看看这卷帛书,就说是他孙子的血写的。再把他夫人娘家的族谱翻出来,总能找出几个楚国人,当年他写《谏逐客书》时,不就得罪过楚国贵族吗?”
他突然凑近烛火,看着自己在墙上扭曲的影子,影子的轮廓竟与殿外的鹿形雕塑重叠,"当年商鞅被车裂,全家死绝,不也有人说他冤枉?可现在,谁还记得那些?记住,在这咸阳城,只有死人的嘴才不会说话。”
诏狱深处,赵高将烧红的烙铁按在李斯后背。“丞相制定的《挟书律》,如今用在自己身上,滋味如何?你看这刑具,还是按你当年设计的样式打造的,连烙铁上的玄鸟纹都分毫不差。”
李斯咳着血沫冷笑,血沫里混着几颗被打落的牙齿:"你以为篡改律法就能稳坐朝堂?当年商鞅变法,虽死犹荣;你这阉人乱政,必遭天谴!等天下义士揭竿而起,你的人头会被挂在咸阳城头!”
"住口!"烙铁重重落下,焦糊味弥漫,李斯后背的皮肤瞬间炭化,露出青白的骨头,"在这诏狱,我就是律法!你那宝贝孙子的头发,用来写谋反书倒是正好!”他举起染血的帛书,上面"李斯谋反,祸乱天下"八个字歪歪扭扭,"看看这天下苦秦久矣,多贴切啊。对了,你儿子李由在三川郡的尸首,我让人喂了野狗,那些畜生吃得可欢了,不知道丞相想不想看看骨头?"
腰斩那日,李斯被铁链拖拽着穿过街市。百姓们躲在门后,只敢从门缝张望,许多人在门上挂起艾草,说是能驱走赵高的邪气。
刑场上,李斯望着咸阳宫方向大笑,笑容里混着血沫与泪滴:"赵高!你机关算尽,大秦气数己尽!百姓早晚会用你的血,洗净这朝堂的污垢!”
"行刑!"刽子手的大刀落下时,一位老妇人冲破侍卫阻拦,将饭团扔向刑台:"丞相走好!这饭团里裹着您爱吃的梅干!"
老妇人被侍卫一棍击倒,饭团滚落在李斯脚边,梅干掉出,在青石上染出暗红的印记,宛如一朵凋零的花。
远处酒楼上,赵高举着酒杯冷笑,杯中酒映出他眼角的皱纹,竟似爬满酒杯的蜈蚣:"不过是个贪恋权位的蝼蚁。你看他现在,和当年在厕所里撵老鼠的小吏,有什么分别?”
身旁的侍郎谄媚道:"赵大人神机妙算,这李斯一死,朝中再无人敢与您对着干!”
"永远有人敢。"赵高饮尽杯中酒,望着天边乌云,乌云正逐渐遮住太阳,咸阳城陷入阴影,"只要胡亥那蠢货还在龙椅上!去,把李斯灭族的告示贴满咸阳城,要让所有人知道,敢与我作对的下场。再把他写的《仓颉篇》书简都收上来,凡是忠字,全部改成顺,贤字换成庸,就说这是先帝新改的字。"
当阿房宫大火冲天时,咸阳城郊破庙内,戏班正在赶排新戏。班主给演员勾脸,油彩里混着炭灰,显得格外苍凉:“”今晚就演《李斯血泪》,记住,唱到腰斩咸阳时要哭出血来!”
"万一官兵来了,怎么办?"小旦怯生生问,她腰间系着的红绳,还是李斯夫人当年施舍给灾民的。
"来就来!"班主将惊堂木拍得震天响,惊堂木裂出一道缝,露出里面藏着的《谏逐客书》残页,“”台下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淹死!昨儿个还有人塞钱,说要加段赵高暴毙的戏!对了,把“李斯写的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这句词,用楚地小调唱出来,保管传遍大街小巷。咱们就算死,也要让这词儿比赵高的骂名传得更远!”
破庙外,流民们用树枝在沙地上画鹿,又愤怒抹去,沙地上布满凌乱的鹿形痕迹,宛如无数道伤口。
远处传来孩童清亮的童谣:"鹿非鹿,马非马,赵高乱政天要罚;秦失鹿,汉将得天下……”
歌声中,一支起义军正举着"为李斯报仇"的旗帜,踏着月光向咸阳进发。
月光照亮军旗上的血字,那是用李斯曾孙的襁褓改制而成,襁褓边缘还绣着李斯亲手写的国泰民安。
而咸阳宫中,赵高正将刻有李斯姓名的玉圭投入火盆,火苗窜起时,映出他脸上扭曲的狂喜与恐惧交织的神情,火盆里的灰烬被风吹起,飘向刑场方向,落在李斯的血迹上。
此刻,距他被腰斩不过三日,咸阳城己换了人间:赵高自封为丞相,胡亥成了傀儡,而街头的童谣又添了新句:“李斯血,染青石,赵高恶,天难容;鹿走中原失社稷,汉家旌旗卷西风。”
这童谣像长了翅膀的鸟儿,飞过函谷关,飞过长城,飞向陈胜吴广的起义军大营,飞向正在沛县斩蛇起义的刘邦,飞向所有对暴秦不满的人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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