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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明朝–方孝孺被诛十族

小说: 皇朝惨案   作者:我有钱我有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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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的雨总带着股霉味,黏在方孝孺的青布首裰上,像他此刻的心情。翰林院的烛火在穿堂风里摇曳,他握着《周礼注疏》的手指泛白。方才文华殿议事,户部尚书茹太素因奏疏冗长被太祖杖责,血珠子溅在金砖地上,像极了去年被株连的蓝玉党羽头颅。

“希首兄还在琢磨礼制?”编修解缙推门进来,怀里的卷宗哗啦啦散在案上,“宫里刚传出来的,懿文太子陵前的石人要减高三尺,说是避主上锋芒。”

方孝孺抬眼,烛火映得他镜片后的眸子发亮:“《大明集礼》明载,皇陵石刻依爵定尺,太子位同人君,怎可擅改?”

“擅改?”解缙冷笑一声,往嘴里塞了块枣糕,“昨日坤宁宫的李才人丢了支金步摇,太祖爷就把尚宝监的人杖杀了三个。这石人高矮,算得了什么?”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宫人的哭喊。两人跑到廊下,见一队锦衣卫拖着个内侍往西华门去,那人脖颈上还挂着半块啃剩的麦饼。“是给马皇后守陵的老陈,”解缙压低声音,“听说他偷了陵前的柏枝,想给病重的老娘熬药。”

方孝孺攥紧了袖中的《孟子》,他想起去年归乡时,宁海老家的佃户王二,因私伐地主的桑树被打断了腿,当时他还写了篇《复王生书》,劝人安分守己。可此刻看着老陈沾满血污的背影,那文章里的道理突然变得像纸糊的灯笼。

三日后,方孝孺随翰林院同僚去孝陵祭拜,远远见老陈的老娘拄着拐杖在陵外徘徊,手里捧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些碎米。

那老妇人见到穿官服的就磕头,嘶哑地喊着“求大人给我儿收尸”,侍卫赶来驱赶,她就死死抱住石狮子腿,指甲抠进石缝里,渗出血珠来。

方孝孺转身对同行的编修说:“借我半两银子。”他把银子塞给老妇人时,那双手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去聚宝门的义冢找找,或许……能寻着些衣物。”

朱允炆的书房总飘着檀香,与方孝孺身上的艾草味格格不入。这位皇太孙正对着一幅《耕织图》出神,案上的杏仁茶凉透了也没动。

“先生看这插秧的农妇,”朱允炆指着画中人,“她腕上的银镯,倒像我母妃生前常戴的那款。”

方孝孺躬身道:“殿下仁心。但《周官》有云,明君重农,不重农器之饰。如今江南水灾,灾民易子而食,不如将内库银器熔了赈灾。”

朱允炆指尖在画上:“先生的意思,孙儿记下了。只是……昨日皇爷爷说,蜀王进贡的孔雀翎,要给各宫妃嫔做珠钗。”

这话刚落,司礼监太监王瑾掀帘而入,尖声道:“皇太孙,坤宁宫的吕婕妤请您过去,说是新得了些苏州的苏绣。”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方孝孺,像在看一块碍眼的石头。

方孝孺皱眉:“殿下今日该研读《资治通鉴》中贞观政要篇。”

王瑾冷笑:“方大人是忘了?上个月给仁孝皇后写哀册,您把贤淑写成贤孰,若不是吕婕妤在太祖爷跟前求情,您此刻怕是在锦衣卫诏狱里呢。”

朱允炆忙打圆场:“先生稍候,我去去就回。”他路过方孝孺身边时,悄悄塞了块暖玉在他手里,“这是母妃留的,说能安神。”

方孝孺捏着那温润的玉,听着远处传来的琵琶声,忽然想起民间说的“后宫三千,朱门酒肉”。他去年在国子监讲学,有个叫李三的生员,因父亲在运送宫粮时沉船,被没入官奴,那学生跪在丹墀下哭了三天,最终被乱棍打出。

夜里回府,方孝孺见夫人郑氏正在灯下缝补,案上摆着个小布包,里面是些碎银。“今日吕婕妤的贴身宫女来过,”郑氏声音发颤,“说只要我给她绣个百鸟朝凤的屏风,就能把李三生员赎出来。”

方孝孺掀开布包,见碎银里混着颗珍珠,正是李才人丢失的那支步摇上的。他抓起珍珠往地上一摔,瓷白的珠子裂成两半,像极了李三生员被打断的腿骨。

建文元年的雪下得格外大,把奉天殿的琉璃瓦盖得严严实实。方孝孺站在朝班中,听着齐泰奏请削周王,靴底的雪水顺着砖缝往深处渗。

“周王擅娶民女为妾,私铸铜钱,按律当废为庶人。”齐泰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袖口的金线晃得人眼晕。

户部侍郎卓敬突然出列:“臣以为当先削燕王。燕地兵强马壮,且燕王素有野心……”

“卓大人是老糊涂了?”兵部尚书黄子澄打断他,“燕王是太祖嫡子,母妃是马皇后亲妹,你想离间骨肉?”

方孝孺看着争论的群臣,忽然想起去年在南京城门口,撞见燕王朱棣的次子朱高煦,那少年骑着匹汗血马,踏翻了卖糖画的摊子,还笑着说:“区区几个铜板,赏你了。”当时摊主抱着哭嚎的孩子,看着地上碎裂的糖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退朝后,方孝孺被召至文华殿。朱允炆捧着一份密报,手指微微颤抖:“先生,燕王在北平招兵买马,据说还私通了朵颜三卫。”

“殿下当断则断。”方孝孺道,“可仿汉推恩令,分燕地为三,削弱其势。”

正说着,内侍来报,吕婕妤的兄长、锦衣卫指挥吕芳求见。吕芳进来时,怀里揣着个锦盒,打开却是颗血淋淋的人头,竟是卓敬的家奴,据说“私通燕王府”。

“这奴才在卓府搜出的,”吕芳笑得眼角堆起褶子,“卓大人怕是难辞其咎。”

方孝孺猛地站起,案上的茶盏摔在地上:“无凭无据,怎可滥杀无辜?”

吕芳阴恻恻地瞥他:“方大人是忘了?您的学生林右,前日不是还在酒楼里说燕王有周公之才?”

朱允炆脸色发白,挥挥手让吕芳退下。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檀香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鼻。方孝孺弯腰去捡碎瓷片,手指被割破,血珠滴在朱允炆的龙纹靴上。

三日后,卓敬被削职为民,离京那日大雪纷飞,方孝孺去送他,见卓敬的行李只有个旧书箱。

“希首,”卓敬握着他的手,掌心全是冻疮,“我在户部当差时,见过北平的军粮账册,燕王每年虚报三万石,这些粮食……怕是都喂了朵颜三卫的狼崽子。”马车驶远时,卓敬突然从车帘里探出头,“告诉殿下,提防后宫的人!”

坤宁宫的牡丹开得正盛,吕婕妤却对着铜镜唉声叹气。她新做的凤钗被太后借去赏玩,至今未还,而李才人刚得了支孔雀步摇,走路时叮当响,生怕旁人听不见。

“姐姐还在为钗子的事烦心?”李才人摇着团扇进来,鬓边的步摇晃得人眼晕,“昨儿皇上翻了我的牌子,说要封我为昭仪呢。”

吕婕妤指甲掐进掌心:“妹妹可知,吏部尚书张紞要告老还乡了?他可是你父亲的门生。”

李才人脸上的笑僵住了:“姐姐想说什么?”

“张尚书手里,可有你父亲在湖广任上贪墨的账册。”吕婕妤慢条斯理地剥着荔枝,“若他把账册交给都察院,妹妹说,皇上还会封你为昭仪吗?”

窗外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方孝孺在宫道上拦住了锦衣卫,正争执着什么。吕婕妤撇撇嘴:“这方酸儒,前日还上书说后宫不应干政,却不知他那得意门生,正在外面替燕王招兵买马呢。”

李才人忽然笑了,从袖中摸出个香囊:“姐姐瞧这绣的是什么?”香囊上绣着只兔子,眼睛用的是南海珍珠,“这是方大人的夫人亲手绣的,前日托人送进宫,想求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保她弟弟出狱。”

吕婕妤接过香囊,指尖划过珍珠:“她弟弟不是私开铁矿,被按察使拿了吗?方大人倒会变通。”

当夜,吕婕妤的兄长吕芳带着一队锦衣卫闯进张紞府,从床板下搜出个铁匣子,里面除了账册,还有封燕王的亲笔信,信上写着“事成之后,封你为户部尚书”。

吕芳将账册呈给朱允炆时,见御案上摆着方孝孺写的《平燕策》,墨迹未干,上面说“当速斩内奸,整肃后宫”。

方孝孺的书房里堆着如山的奏疏,都是各地送来的军情。他妻子郑氏端来碗姜汤,见他鬓角又添了些白发,忍不住落泪:“夫君,要不我们回宁海吧?王二说,家里的麦子快熟了。”

“回不去了。”方孝孺望着窗外的烽火,“昨日徐辉祖将军战死在齐眉山,他的亲兵说,临死前还念叨着君要臣死。”

郑氏握住他的手,掌心全是茧子:“那您为何还要写《御戎策》?皇上根本不会看的。”

“总要有人写。”方孝孺从案下摸出块麦饼,是去年王二托人带来的,“你还记得王二吗?他儿子被抓去当兵,才十五岁。我若不写,那孩子可能就死在战场上了。”

忽然有人拍门,是解缙,浑身是血:“希首,快逃!谷王打开金川门了!”

方孝孺却笑了,拿起笔蘸满墨:“我要写篇《讨燕檄》,让天下人知道,什么是君臣天下。”

解缙急得跺脚:“你这是要送死!朱棣说了,只要你归顺,就让你做宰相!”

“宰相?”方孝孺将檄文重重拍在案上,墨迹溅到郑氏的衣袖上,“他可知,苏州的织工们,为了赶制他王府的锦缎,三个月没回过家?他可知,北平的百姓,为了给他养战马,把仅有的口粮都献了出去?”

远处传来喊杀声,郑氏紧紧抱住他:“夫君,我不怕死,只是舍不得宁海的梅花开时,没人陪你赏了。”

方孝孺抚摸着妻子的发髻,想起他们成婚那年,她也是这样抱着他,在宁海的茅草屋里,听着窗外的风雪声。那时他说,要让天下人都过上安稳日子,如今看来,倒是成了笑话。

天快亮时,邻居家的孩子哭着跑来,说王二的儿子死在了城外,尸体被野狗啃得不成样子,只从怀里找出半块麦饼,上面还留着牙印。

方孝孺放下笔,走到院中,见东方泛起鱼肚白,墙角的艾草被血染红了,像极了老家田埂上开的野菊花。

奉天殿的金砖地被血浸成了深褐色,朱棣坐在龙椅上,看着阶下的方孝孺,嘴角噙着冷笑。侍卫们按着方孝孺的头,想让他跪下,可他膝盖像生了根,硬是没弯。

“方先生,”朱棣把玩着朱允炆的玉玺,“朕知道你有才,只要你为朕写篇即位诏书,朕就饶了你九族。”

方孝孺抬起头,血顺着额角流进眼睛:“九族?你可知,去年黄河决堤,淹死的百姓有多少族?你可知,被你的军队屠城的济南,冤魂有多少族?”

“放肆!”朱棣把玉玺往案上一拍,“你就不怕朕诛你十族?”

“便诛我十族又如何?”方孝孺笑了,声音嘶哑如破锣,“你篡夺皇位,弑杀君主,就算杀尽天下读书人,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哭嚎,是方孝孺的学生们被押了进来。其中有个叫林右的,曾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此刻却浑身是血,膝盖碎了似的瘫在地上。“先生,”林右哭着说,“我对不起您,我不该帮燕王……”

方孝孺闭上眼,想起十年前在宁海,林右还是个放牛娃,捧着本破旧的《论语》向他请教。那时他说:“读书是为了明辨是非,不是为了功名富贵。”如今这孩子,却成了别人的刀。

朱棣的刀落下时,方孝孺忽然想起洪武二十五年,他第一次见到朱允炆,那少年指着《大学》里的“民之所好好之”,问他如何才能做到。他当时答:“先正己,后正人。”可此刻看着满地的尸体,这六个字突然变得像淬了毒的匕首。

行刑的刽子手心肠是出了名的硬,可那天他手起刀落时,却闭了闭眼。他想起去年冬天,冻得快死时,是个穿青布首裰的书生给了他件棉袄,那棉袄里还缝着半本《孟子》。

南京城的血味三个月都没散。王二挑着担子经过聚宝门,见墙上还贴着方孝孺的画像,被雨水泡得模糊。一个穿粗布衫的老头蹲在画像下哭,他是方孝孺的同乡,儿子在锦衣卫当差,因偷偷给方家送过饭,被剥皮实草挂在城楼上。

“王大哥,买块豆腐吧。”卖豆腐的张婆递过来块热豆腐,“昨儿宫里来的人说,要把方先生的书都烧了,连《逊志斋集》都不许留。”

王二摇摇头:“我儿子在北平当兵,说燕王的军队进城那天,杀了三天三夜,连三岁的娃娃都没放过。方先生不肯写诏书,倒是条汉子。”

正说着,一队兵丁过来撕墙上的画像,其中一个小兵偷偷把画像的一角塞进怀里。张婆认得他,是去年被方孝孺救过的孤儿,那时他快饿死在路边,方先生给了他半块麦饼。

夜深了,小兵在破庙里点燃画像的一角,火光映着他满是泪痕的脸。他想起方先生曾说:“就算身处黑暗,也要心向光明。”可如今南京城的夜晚,连星星都被血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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