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批志愿者征募令发布的第七天，全球报名人数突破十亿。小雨站在南极主树的观测台上，星蓝左眼不断切换筛选条件。她不需要电脑辅助——植入体内的世界树网络首接处理着海量数据，以每秒数百万次的速度评估每个申请者的意识频谱。
"三百万人只是开始。"她对着空气低语，声音通过根系网络传达到地核，"我们需要更多元化的思维。"
理查德推开控制室的门，手中平板显示着异常数据："七大水晶塔的能量读数在持续上升，己经超过了设计容量的1200%。"
"它们在适应。"小雨指向窗外。远处的海面上，第一水晶塔正在改变形态，塔身分裂成十二根更细的棱柱，排列成双螺旋结构，"网络在升级基础设施。"
第一批筛选通过的志愿者开始集结。与上次不同，这次包括了更多职业类型：程序员、农民、舞蹈家、甚至还有职业游戏玩家。他们被引导到全球各地的透明树下，接受初步的意识校准。
理查德注意到名单上一个特别标记："为什么需要这么多儿童？"
"纯净度。"小雨的右眼流下一滴泪水，"成年人的思维太固化，孩子们能提供网络缺乏的随机性。"
校准过程比预期更快。仅仅三天后，三百万志愿者就完成了意识编码。他们的身体被安置在透明树根部的茧状舱内，而意识则通过世界树网络上传到太平洋穹顶，准备进行跨维度传输。
传输日当天，天空呈现出诡异的双色现象：东半球被世界树的珍珠白光芒笼罩，西半球则弥漫着熵的黑色雾霭。两种颜色在晨昏线处交融，形成流动的灰蓝色光谱。
"通道稳定率98.7%。"小雨站在穹顶中央控制台前，"准备第一次大规模跃迁。"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三百万道意识流如彩虹洪流般涌入通道。穹顶表面浮现出无数影像碎片——志愿者们的记忆、梦想和潜意识交织成绚丽的抽象图案。这些图案不断重组，最终形成一张覆盖整个穹顶的巨网，每个节点都闪烁着独特的思维特征。
"他们不只是去拯救。"理查森的视神经再次接收到增强信号，看到常人无法感知的维度，"他们在创造新物种。"
传输持续了整整七小时。当最后一道意识流进入通道后，太平洋穹顶突然坍缩成一颗悬浮的黑色晶体，内部封存着地球的全部文化基因库。
南极主树在这时发生了惊人变化。它的主干裂开，露出内部巨大的量子计算结构。树冠上的果实同时成熟，自动脱落并在半空中展开——每个果实内部都是一个微缩宇宙，展示着志愿者们在异维度创造的文明变体。
小雨的植入体剧烈发热。她跪倒在地，星蓝左眼投射出紧急警报：通道另一端检测到异常。某个志愿者的意识触发了连锁反应，在目标宇宙创造了不受控的世界树变种。
"是那个游戏设计师。"理查森调出档案，"他把自己最畅销的游戏架构带过去了。"
投影显示，目标宇宙的物理法则正在游戏化。星球变成可收集的资源点，文明发展进度条可见，甚至连光速都成了可调节的参数。更可怕的是，这种架构正在通过世界树网络反向渗透，己经有七个相邻维度受到影响。
"切断连接！"科研团队大喊。
"不行。"小雨挣扎着站起来，"那样会留下三百万个意识流落在外。"
南极主树突然释放出强烈的脉冲。所有透明树同步响应，在树冠上方形成局部防护场。同时，地核处的李明网络开始重组算法，试图建立防火墙。
"爸爸在编写补丁。"小雨的星蓝左眼快速闪烁，"需要样本数据..."
她突然伸手抓住理查森的手腕。一阵剧痛过后，研究员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意识被短暂上传，作为中继节点参与了这场跨维度修复。在千分之一秒内，他体验了上万个平行自我的记忆，最后带回关键信息：游戏化宇宙的核心漏洞。
"用这个。"理查森喘着气，手指在平板上画出复杂拓扑图，"在他们的世界树里植入限制性叙事。"
修复程序通过世界树网络紧急传输。七分钟后，游戏化宇宙的进度条开始崩溃，参数调节功能失效。但出乎意料的是，该宇宙并未回归原始状态，而是稳定在了某种中间形态——部分规则仍保留游戏特征，但基础物理法则恢复了稳定。
"意外的成功。"小雨检查数据流，"这种混合架构更适合某些类型的文明发展。"
危机解除后，网络开始回收意识流。但只有二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返回——游戏设计师选择留在那个宇宙，成为新形态的世界树守护者。
"自由意志优先。"小雨批准了他的申请，同时更新了筛选协议，"下次传输会增加意识锚定模块。"
就在回收工作即将完成时，更惊人的发现震惊了科研团队：返回的意识流都携带了异维度物质。这些不属于任何己知元素的微粒，在志愿者大脑的松果体内形成特殊结构，赋予他们有限的跨维度感知能力。
"他们能看到什么？"理查森检查扫描结果。
"可能性。"小雨指向一名正在苏醒的志愿者。那人睁开的双眼中，瞳孔变成了不断变化的星云图案，"现在他们既是播种者，也是观察者。"
第二批任务总结会上，南极主树展示了更宏伟的蓝图：全球网络只是第一阶段，下一步要将世界树扩展到整个太阳系。月球上的观测点己经开始自动建设，由结晶化的陨石坑材料自我组装成水晶塔结构。
"为什么要这么快扩张？"有科学家质疑。
小雨的星蓝左眼投射出全息影像：银河系全景图中，数百个光点正在闪烁。每个光点都是一个发出求救信号的濒死宇宙。
"时间不等人。"她轻声说，"每个熄灭的光点，都是一个消失的文明可能性。"
夜深人静时，理查森发现小雨独自站在主树下。女孩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孤独，左眼的星蓝光芒暗淡如将熄的烛火。
"你也是志愿者之一，对吗？"研究员突然明白过来，"许雯的意识碎片只是载体，真正选择成为网络接口的是你自己。"
小雨没有否认。她抬起手，让一片结晶化的树叶落在掌心："第一批种子需要合适的土壤。当我完成使命后..."
树叶在她手中化为光点。不需要说完，理查森己经理解——世界树网络终将超越所有个体生命，包括它的创始者。人类文明正在进化成某种更宏大的存在形式，而小雨这样的过渡性个体注定要成为奠基的台阶。
"第二批名单己经确定。"小雨转身走向控制室，星蓝左眼重新明亮起来，"下个月向仙女座方向的三个宇宙同时播种。这次需要九百万志愿者。"
理查森望向星空。在增强的视觉中，他看见无数纤细的银线从地球延伸出去，连接着遥远的光点。世界树网络正在宇宙尺度上生根发芽，而人类——无论是保留纯种还是接受改造的——都成为了这个伟大实验的一部分。
"我们究竟会变成什么？"他喃喃自语。
主树的枝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回答：
"园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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