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调查组的临时办公室里，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音像某种机械喘息。周正阳盯着刚输出的瑞士银行流水单，第六行收款方名称让他太阳穴突跳——"东方文化遗产保护基金会"。
"查这个。"他把文件推给对面的年轻检察官，"特别关注2017年第二季度的款项。"
检察官的电脑屏幕亮起工商登记信息时，两人同时屏住呼吸：基金会法人代表"吴志明"的证件照，与林春城妻弟婚礼合影中的伴郎完全一致。
窗外突然传来刹车声。周正阳掀开百叶窗，看见马国华独自走向纪委大楼，手里紧攥着牛皮纸档案袋。更奇怪的是，市长今天没带惯用的保温杯。
许雯蹲在冷冻厂密室新发现的暗门前，紫外线灯照出把手上的指纹重叠层——最近有人频繁进出。她拨通周正阳的电话，同时用发卡拨动锁芯。
"门后有北京部委的空白批文..."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密室里产生回音，"还有...天哪..."
手机照明下，工作台上陈列着十几副透明手套模具，每副都标注着姓名缩写。最中央那副标着"LJC"的模具里，还残留着未凝固的硅胶。
"许雯？"周正阳的声音突然急促，"马国华刚刚..."
电话那头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通话突然中断前，许雯清晰听见金属门反锁的"咔嗒"声。
马国华的自首材料在纪委会议室铺开，三份不同版本的会议纪要像扑克牌般排列。周正阳注意到每份文件都缺少第4页，而残留的装订孔呈现不自然的撕裂痕迹。
"我承认收受过季昌明的礼品。"马国华的声音异常平静，"但放射性废料的事，完全是林春城一手策划。"
他推过一部老式手机，屏幕上显示着2017年的短信记录：「按计划处理，L」。发信时间是许明远被捕前6小时。
"证据呢？"省纪委副书记敲着桌子，"你刚才提到的第4页内容？"
马国华突然解开衬衫纽扣，露出腰间狰狞的手术疤痕："在这里。"他指向CT片上的阴影，"去年体检发现的金属微粒，医生说是铅锇合金——和那些铅桶的材质完全一致。"
会议室一片死寂。周正阳突然拿起马国华的保温杯——杯底残留的茶叶中，混着几片未溶解的白色药片。
"马市长，"他轻声问，"你今天为什么没带降压药？"
许雯用消防斧劈开暗门第二道锁时，头顶的通风管传来异响。她闪身躲进阴影，看见季薇的保镖正爬出管道，手里拿着消音手枪。
千钧一发之际，防空洞的老旧电路突然爆出火花。借着瞬间黑暗，许雯抓起工作台上的指纹模具砸向对方面部。保镖惨叫后退时，她夺门而出，怀中紧抱着那叠空白批文。
巷口停着的竟是李德海的破旧面包车。老人急打方向盘甩开追兵时，许雯发现车后座堆满文件箱——全是渔民们多年来偷偷收集的污染证据。
"周市长说这些东西比命重要。"李德海猛踩油门，"闺女，抓紧了！"
后视镜里，两辆黑色轿车正加速逼近。许雯摸出手机，将刚拍到的指纹模具照片发往周正阳的加密邮箱。发送进度条走到87%时，一辆轿车狠狠撞上面包车尾部。
手机飞向前挡风玻璃，李德海猛打方向盘冲进逆向车道。巨大的撞击声中，许雯最后看见的是老人转向护住她的身影，以及飞溅的玻璃碎片上反射的朝阳。
周正阳冲进医院急诊室时，许雯正给左臂缝针。她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连接着隔壁床的李德海——老人肋骨骨折，但意识清醒。
"模具是复制指纹用的。"许雯指向笔记本电脑，"我比对过了，LJC模具能完美匹配北京那份批文上的'领导签字'。"
周正阳调出刚收到的邮件："马国华在审讯室突发心脏病，但医生在他血液里检出洋地黄类毒素。"
"灭口？"许雯倒吸冷气。
"不，是苦肉计。"周正阳放大一张照片，显示马国华病床下藏着破碎的药瓶，"他故意服毒争取保外就医，刚被送往武警医院途中...车队失踪了。"
李德海突然剧烈咳嗽，从内衣口袋摸出张被血浸湿的便签："那闺女被绑时...我偷听到的位置..."
便签上模糊的坐标位于临港与邻市交界处的山区。周正阳瞬间想起——那里有季昌明早年开发的度假村，因"地质灾害"荒废多年。
电脑突然弹出视频请求。接通后出现的是周正阳的父亲，背景是北京某部委的办公室："中纪委特别调查组己经出发，但林春城可能狗急跳墙。"老人在纸上写下几个数字，"这是当年金湾项目真正的审批编号，查档案原件会有发现。"
许雯突然抢过鼠标："等等！把镜头对准您身后的书架！"
放大画面后，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本《核安全法规汇编》的封面作者照片，正是年轻时的林春城。
荒废度假村的监控室里，马国华被绑在椅子上。季昌明慢条斯理地泡着功夫茶，茶盘上放着个熟悉的银色保险箱。
"老马啊，"他推过一杯茶，"林书记让我问你，那三页会议纪要的原件在哪？"
马国华盯着墙上的监控屏幕——画面里，某支车队正驶入山区。他忽然笑了："你女儿被捕时，手机里存着2017年你给林春城转账的录像吧？"
季昌明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在保险箱上。他输入密码时，马国华趁机挣松了绳索。
"其实根本没有第西页。"市长突然说，"我故意留的破绽，就等你们今天..."
保险箱弹开的瞬间，度假村所有灯光同时熄灭。黑暗中，马国华踹翻茶桌，滚向记忆中的后门位置。他摸到门把手时，背后响起季昌明歇斯底里的吼叫："拦住他！那箱子里是——"
剧烈的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气浪掀翻马国华的同时，远处传来首升机轰鸣。最后意识里，他看见穿着防爆服的武警破门而入，而那个被炸碎的保险箱里，飞散出无数微型胶卷——每卷都标着日期和"LJC"字样。
周正阳和许雯赶到度假村时，朝阳正穿透硝烟。现场指挥官递来密封袋，里面是半张烧焦的胶卷："技术恢复了一部分，你们得看看这个。"
便携设备上显示的模糊画面里，年轻的林春城正在某实验室调换样本标签。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视频角落的日历显示日期是2015年8月——比金湾项目立项还早半年。
"所以从一开始..."许雯声音发抖，"这个引进项目就是为了处理境外核废料？"
周正阳的手机突然响起。父亲发来的照片上，是刚被查封的北京某实验室，冷藏柜里整齐摆放着数百管血样，标签与许雯在密室发现的完全一致。
"不只是一批废料。"他握紧许雯的手，"是持续多年的跨境交易。那些渔民的血样...可能是为了研究辐射对东亚人种的影响..."
山风掠过废墟，卷起一片胶卷残骸。许雯弯腰拾起，对着阳光辨认出模糊的字样："项目X...基因采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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