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归”树下的种子破土的清晨，清溪村的雾里浮着心芽花的淡香。阿砚踩着露水往药圃去，鞋尖沾着的泥土里，混着些细碎的光粒——是昨夜医典化作的种子留下的痕迹，走一步，就有颗小小的绿芽从脚印里钻出来，芽尖顶着片迷你的叶，叶面上写着“寻常”二字。
墨禾正蹲在灶边烧火，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火星溅到地上，竟长出细小的两生草，草叶缠着灶脚的纹路，画出个暖暖的“家”字。锅里的两生草粥刚沸，她往里面撒了把新腌的花酱，粥面立刻浮起层粉紫色的泡沫，每个泡沫破灭时，都飘出句琐碎的叮嘱：“药圃的篱笆该修了”“忘川河的渡船该补了”“给雪山的药草该晒第三遍了”——都是些不必记在纸上，却刻在心里的事。
“你看这粥。”她舀起一勺对着晨光，粥里的花酱凝成细小的星，映出三界的烟火：雪山的花棚里，穿兽皮的娃娃正用体温融化冰碴，给心芽花浇水；草原的灶台前，半大的少年把魔域孩童递来的黑曜石片垫在锅下，说这样烧的火更旺；海岛的屋檐下，渔民的婆娘将心芽花籽缝进孩子的衣角，说这样出海时，风浪都会绕着走。
守忆人的老者背着藤筐走过，筐里的“岁时记”又厚了些，最上面的竹片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粥”字，旁边画着个冒着热气的锅。“西域商队托人带了新的药杵，”老者把藤筐放在石桌上，竹片上的刻痕突然渗出点桃花粉，“说用三界果木做的，捣药时会有花香味，像在清溪村时闻的那样。”
阿砚接过药杵，指尖刚碰到木柄，杵头就亮起层淡光，映出个画面：无界医馆的药臼里，凡世的药童正用这杵捣两生草，旁边的魔域阿婆往臼里撒了把桃花粉，说“这样捣出的药，苦里会带点甜”。光里的药童转过头，眉眼间竟有几分当年那个挑药担姑娘的模样，只是笑起来时，嘴角边多了颗和她一样的桃花痣。
两人提着药杵往无界医馆去，路过“时光罐”埋着的地方时，今年的新罐己被孩童们埋进土里，罐口压着片心芽花瓣，瓣上用炭笔写着“明年见”。张老丈的孙儿正带着娃娃们在旁边插篱笆，篱笆桩是用三界果核做的，埋进土里的部分己长出细根，缠着去年时光罐渗出的晶片，晶片里的画面正慢慢变新——去年的孩子长高了些，去年的花棚多了块新木板，去年的粥锅旁，又多了个添柴的身影。
到草原时，牧民们正围着新搭的凉棚晒药草，凉棚的柱子上缠着心芽花藤，藤上的花苞鼓鼓的，像藏着无数细碎的笑。半大的少年正教娃娃们辨认药草的气味，拿起片两生草让他们闻：“这是忘川河的水味，混着点雪山的寒气；那是桃花的甜味，裹着点魔域的黑石香。”他手腕上的银铃圈虽己磨平，却在晃动时，让所有药草都轻轻颤动，像在跟着节奏点头。
“万念之顶”的花屋飘着新烤的饼香，少年正把刚出炉的饼放在石桌上，饼上的心芽花纹用桃花酱画成，甜香里混着药草的清苦。墙角的两生草己爬满屋顶，草叶上的“记账”换成了更琐碎的事：“给雪山的娃娃寄了块饼”“帮草原的少年修了药碾”“听海岛的渔民说，新捕的鱼带了花籽，在船底长出了芽”。
“你看这草叶。”他摘下片递给墨禾，叶面上的字迹己淡成几乎看不见的痕，“它们记的不是故事，是日子啊。”墨禾把草叶放进粥罐，叶尖立刻冒出点光，映出个画面：凡世的绣娘在给草原的娃娃绣肚兜，兜上的心芽花纹里，藏着昆仑的雪叶、魔域的黑石、海岛的盐粒，针脚里还塞着点桃花粉，说“这样穿在身上，就像带着所有地方的暖”。
返程时，他们在忘川河的渡船上遇见那个挑药担的姑娘，她的药担里多了个小小的摇篮，里面躺着个熟睡的婴孩，襁褓上绣着心芽花的图案，花瓣里藏着各族的符号：凡世的“安”、昆仑的“宁”、魔域的“暖”、海岛的“顺”。“他爹在西域商队记账，”姑娘轻轻晃着摇篮，婴孩的小拳头攥着片桃花瓣，“说等孩子会走路了，就带他去清溪村，看看‘念归’树。”
回到清溪村时，夕阳正把“念归”树的影子铺在地上，像块巨大的花毯。树下的石桌上，各族人送来的吃食摆了满满一桌：新腌的花酱、烤得酥脆的三界果核、用雪水冻的奶糕，中间那锅两生草粥还冒着热气，粥面上的花瓣转得更欢了，像在跳支永不结束的舞。
洛郎中正给孩子们分饼，饼上的心芽花纹歪歪扭扭，却是用各族的材料做的：凡世的面粉、昆仑的奶、魔域的糖、海岛的盐。“好吃吗？”他笑着问，孩子们嘴里塞满了饼，含混地应着，嘴角沾着的花酱，像长了圈甜甜的胡子。阿砚看着这场景，突然发现洛郎中的皱纹里，也沾着点桃花粉，和孩子们的一模一样。
夜色降临时，“念归”树顶的星光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像撒了把温暖的碎银。三界的心芽花在月光里轻轻摇晃，叶尖的露水掉进泥土，长出新的绿芽，芽上没有任何印记，只有层淡淡的光，像所有被爱着的生命那样，安静而鲜活。
阿砚和墨禾并肩坐在石凳上，看着孩子们在树下追闹，听着远处传来的歌谣，闻着夜风里的花酱香。墨禾往阿砚手里塞了块刚烤好的饼，饼上的花纹沾着她的指温，暖得像她的笑。
“明天该去看看新出的芽了。”阿砚咬了口饼，花酱的甜混着药草的苦，在舌尖化开，像所有值得回味的日子。
墨禾点头，眼睛里映着树顶的星光：“还要给婴孩做件新肚兜，绣上忘川河的水纹。”
风穿过桃林，带着满世界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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