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归树的第一朵花,是在三更的露水里绽开的。墨禾正借着根须的微光整理药篓,忽然瞥见树顶腾起团暖雾,雾里浮出片半透明的花瓣,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到第七片舒展开时,整朵花像捧着团跳动的星火,花瓣边缘的纹路里,正淌着细碎的光,细看竟与各地根须的走向一模一样。
“是承月托影蝶捎来的消息,”洛郎中指着花瓣上最亮的那道纹,纹路里嵌着串银线般的字,“草原的毡房外,今早也开出了同样的花,花瓣碰着毡布上的金线,就会渗出带奶香的蜜。”话音未落,药圃里的根须突然齐齐颤动,花心里的星火“啵”地散开,化作无数光点落在根须上,每根须立刻冒出个极小的花苞,花苞尖都顶着颗圆滚滚的露珠。
雪山的冰镜旁,承安正用指尖接住从半空飘来的光点。光点落在冰镜上,立刻冻成朵冰花,冰花里的影子竟与念归树的花一般模样。“承雾说这叫‘同根花’,”他往冰花里塞了把心芽花的干花,冰花瞬间变得温润,“根须往哪缠,花就往哪开,像把各地的土都种在了同一个花盆里。”冰镜里的影牌此刻正泛着暖光,牌上的光晕里,承绪正把草原的花苞系在驼铃上,驼队走过时,铃声里便飘出花瓣的影子,落在沙漠的沙丘上。
沙漠的花田此刻铺着层碎金似的光。承墨正蹲在新抽的芽旁,手里捧着片承汐送来的“浪绒”——是用海岛的浪花揉成的软絮,裹着花苞时,露珠就会变成海蓝色。“你看这个,”他拨开浪绒,花苞里立刻滚出颗圆露,露里浮出幅小景:承汐正把根须系在贝壳上,让涨潮的浪推着往深海去,贝壳相撞的声响,竟与花苞开合的节奏分毫不差,“承汐说海底下的根须会跟着浪摆,花就知道该往有浪声的地方长。”
迷雾森林的树洞里,承雾正指挥着孩子们给影蝶的翅膀系花苞。影蝶的翅膀沾了花苞的光,飞过藤蔓时,翅尖会留下串转瞬即逝的花影,落在根须上,就凝成个小小的花印。“每朵同根花绽一次,影牌上的影子就会多片花瓣,”她举着片沉香木叶,叶上的影牌里,守忆人老者正把新收的花露往影牌上抹,抹过的地方,影子们脚下竟长出了会发光的草,“老者说这草叫‘牵念草’,根须缠得越紧,草叶就越亮,像把大家的脚印都串成了项链。”
凡世镇子的时光罐,今夜格外热闹。张老丈的孙儿正抱着琉璃盏转圈,盏里的声露不知何时变成了淡紫色,晃一晃,飘出的不再是零散的影子,而是片小小的花田——花田里的影蝶正用翅膀扇动花瓣,每扇一下,昱珩道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就有个影子从花心里钻出来:承安在雪山的冰花旁堆雪兔,承绪在草原的花下晒毡布,承墨在沙漠的花丛里埋光珠,承汐让浪花给花苞唱摇篮曲,承雾教森林的孩子数花瓣上的光纹。“你听,”孩子把耳朵贴在罐壁,罐里传来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无数花瓣在同时舒展,“张爷爷说这是‘花脉声’,根须是筋,花瓣是皮,声息就是淌在里面的血呢。”
守忆人老者的藤筐里,影牌己连成了片小小的屏风。最中间的那块影牌上,念归树的花正缓缓旋转,花瓣间的光流进周围的影牌里,让每个影子的脚下都生出了同根花。老者用藤杖轻轻敲了敲屏风,所有影牌突然亮起,影子们纷纷伸手去碰身边的花瓣,指尖相触的刹那,屏风上漫出层柔光,光里浮出张更大的影图:各地的同根花正顺着根须的脉络往中间聚,像无数只手捧着同一个梦。
墨禾往树洞里添新采的晨露时,花心里突然飞出群更小的影蝶,比承雾养的那些多了对透明的翅尾,翅尾上沾着花瓣的粉末。“是承雾说的‘花信使’,”阿砚举着刚烤好的花饼过来,饼上用根须汁画的花正冒着热气,“说它们会把花瓣的香带到根须最细的地方,让连不上影牌的小根须也知道,自己从没离过家。”
风过时,念归树的花突然轻轻摇晃,所有花瓣同时倾斜,把光聚成了道细细的线,顺着根须织成的网往远处淌。雪山的冰花、草原的毡花、沙漠的浪绒花、海岛的贝壳花、森林的影蝶花、凡世的时光花,此刻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颔首,花瓣上的纹路在月光下连成了片,像幅摊开的地图,每个地名旁都开着朵小小的同根花。
墨禾咬了口花饼,舌尖的光影里,突然响起无数细碎的声音:有承安呵气暖冰花的白雾声,有承绪摇驼铃时的叮当声,有承墨埋光珠时的沙沙声,有承汐逗浪花的咯咯声,有承雾教影蝶落脚的呢喃声,还有凡世孩子数花瓣的数数声……这些声息缠在一起,顺着喉咙往心里钻,像有无数只手,在同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夜色渐深时,根须织成的网己缀满了同根花。最远处的雪山冰镜里,花影与月光重叠;最南端的海岛浪尖上,花影随波起伏;凡世镇子的屋檐下,时光罐的藤架上,花影正顺着窗棂往屋里爬。守忆人老者摸了摸藤筐里发烫的影牌,轻声道:“你看,根在土里缠成网,花在光里连成星,不管在哪片天地,只要抬头看见花影动,就知道——”
话未说完,风里突然飘来所有花瓣的和声,轻得像呼吸,却又重得像心跳:
“我们的根,在同一个梦里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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