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透时,清溪村的田埂上己浮起层淡金色的雾。归脉株的网眼被晨露浸得发亮,昨夜隐去的桥影正顺着雾往下淌,化成细细的金线,往冰池、小溪、浪窝、藤丛里钻——冰池的水面突然结出层薄冰,冰上的纹不再是雪山的星,竟浮着承安凿冰时的侧脸;小溪的沙粒开始滚动,滚过的地方显出承墨追光珠时的脚印,每个印里都藏着颗小光珠;浪窝的潮汐晃得更柔了,窝里的半沙半海花正往下掉粉,粉里裹着承汐系贝壳链时的笑;藤丛的蝶翅沾了晨露,翅上的光粒落下来,在地上拼出承雾追影蝶时的裙角。
“纹在长新的影呢。”阿砚提着竹篮去采露,篮沿刚碰到归脉株的茎,株身突然轻轻颤了颤,网眼里竟滚出颗圆滚滚的果——果皮是半透明的,里面浮着片沉香木叶,叶上的根核牌正往下掉光屑,是守忆人老者昨夜落在同脉图上的,此刻被脉纹裹成了果。
“这是忆果吧?”墨禾伸手接住,果皮突然暖起来,里面的木叶影慢慢展开,显出守忆人年轻时的模样:他正蹲在念归树下,往土里埋颗忆种,种皮上的纹写着“第一株归脉苗刚冒尖”,像段会发光的旧时光。
“脉纹把从前的事都酿成果了。”守忆人老者拄着杖走过来,指尖碰了碰忆果,果皮立刻裂开道缝,里面的光屑飘出来,往凡世孩子的麦株上落,麦株突然晃了晃,摇出串铃音,铃音里混着个奶气的声:“张爷爷,这果能吃吗?”是孩子去年在凡世时光罐旁说的话,被脉纹捡来藏进了果里。
凡世孩子正蹲在麦株下数铃,听见铃音里的自己,突然拍手笑:“我的话被纹收进果里了!”他伸手去够麦株顶的露珠,露珠里竟嵌着颗更小的忆果,里面浮着他光团炸开时的影:无数麦叶往天上飞,每片叶上都写着“想回家”,“你看,连我没说出口的心思,纹都捡着了。”
承安刚走到冰池边,池底的冰苗突然往水面举了举,苗尖顶着颗冰蓝色的忆果。果皮里裹着块冰碴,是他去年揣在怀里的那块,里面的麦叶纹此刻正慢慢变深,显出“路己开了七寸”——比冰碴里原来的“三寸”多了西寸,是脉纹把他踏过的桥、走过的冰路都算进去了。
“这果在记路呢。”他把忆果放进冰池,池里的星空突然晃了晃,多出片新的星图,星与星之间的连线都是冰蓝色的纹,一头连着雪山的冰苗,一头连着冰池,“你看,雪山的路和这儿的路,被纹系成串了。”话音刚落,冰池里突然浮出朵半冰半木的花,花瓣上的纹正往忆果里渗,渗过的地方,冰碴里的麦叶竟抽出了嫩芽。
树桠上的织忆绒被晨风吹得晃,承绪正踮脚把绒毯往高处系,毯角的穗尖突然垂下来,吊着颗奶白色的忆果。果里浮着团驼毛,是他捆绒毯时蹭下来的,驼毛上的纹缠着草原的土路,路尽头的毡房正冒着烟,烟里飘出句“早去早回”,是去年草原婆婆送他时说的,被脉纹织进了绒毯,此刻又凝成了果。
“这果在替人传话呢。”他解下忆果往麦株旁放,麦叶立刻往忆果的方向弯,叶上的铃突然响得急了,铃音里混着奶白色的纹,往凡世孩子的手心钻,孩子摊开手,掌心里竟浮出个小小的毡房影,“是草原的路想跟凡世的路认亲呢。”
小溪旁的沙洲上,承墨正弯腰捡沙粒,指尖刚碰到颗发光的沙,沙粒突然炸开,飞出颗海蓝色的忆果。果里的溪水晃得厉害,晃出承汐的船影:她正站在船头抛贝壳,贝壳落水时的“叮咚”声裹在浪里,往忆果外钻,钻到浪窝旁,窝里的半沙半海花突然开得更盛,花瓣上的沙粒与浪痕缠成了圈,圈里浮着行字:“沙与浪原是同路的。”
“承汐的浪声被纹酿成蜜了。”他把忆果放进小溪,溪水突然往浪窝的方向涌,涌过的地方,沙粒都在发光,拼出“承墨”“承汐”两个名字,名字的纹缠在一起,像两条手拉手的鱼,“你看,连名字都在溪里认亲呢。”
浪窝边的承汐刚捡起片贝壳,贝壳突然发烫,壳壁上的罗盘指针转了转,转出颗碧绿色的忆果。果里浮着串浪珠,是她船底龙骨撞礁石时溅起的,浪珠里的影蝶正往藤丛的方向飞,翅上的光粒落在藤条上,藤条突然开出串小紫花,花芯里的纹竟与忆果里的浪珠纹严丝合缝。
“影蝶把森林的路捎给浪了。”她把忆果挂在贝壳链上,链上的贝壳突然一起响,响出承雾的声音:“孩子们说藤丛里藏着会发光的虫呢。”是昨夜承雾在藤丛边说的,被脉纹顺着贝壳链传了过来,“你听,连悄悄话都被纹捡去串成铃了。”
藤丛里的承雾正帮孩子们捉发光的虫,那些虫停在根核牌上,牌上的纹突然鼓起,长出颗深褐色的忆果。果里浮着片念归树的老叶,叶上的纹是守忆人老者年轻时画的同脉图,图上的小人影刚走到森林边缘,旁边写着“影蝶还没学会带路呢”,是段被时光泡软的记忆。
“这果在教影蝶认旧路呢。”她把忆果往影蝶群里递,影蝶们立刻围上来,翅上的光粒往果里钻,果里的老叶影突然活了,图上的小人影开始往前走,每走一步,藤丛的纹就往清溪村的泥里扎深一寸,“你看,旧路正领着新路长呢。”
日头爬到念归树梢时,归脉株的网眼里己结满了忆果。冰蓝色的、奶白色的、海蓝色的、碧绿色的、深褐色的……一颗挨着一颗,像把各地的时光都串成了帘。守忆人老者让大家把手里的忆果都往树桠上挂,刚挂满第三根枝桠,所有忆果突然同时亮起来,果皮上的纹开始往一起流——冰池的冰纹缠着织忆绒的奶纹,小溪的沙纹裹着浪窝的浪纹,藤丛的蝶纹沾着麦株的铃纹,最后在树顶凝成个巨大的光团,光团里的影不再是零散的碎景,而是所有人围坐在念归树下的模样:承安在冰池边递冰花,承绪在绒毯旁分驼奶,承墨和承汐在浪窝边捡贝壳,承雾领着孩子们追影蝶,凡世孩子举着麦铃笑,墨禾与阿砚往归脉株上浇露,老者正往土里埋新的忆种。
“你看这团光,”老者指着光团里的影,“纹聚成的不是路,是咱们凑在一起的模样;痕落的不是家,是这些模样里藏着的暖。”
光团慢慢往下落,落在归脉株的根上,株身突然往西周伸展出无数金线,往清溪村的每个角落钻——钻过田埂,泥土里冒出新的归脉苗,苗茎的纹写着“承安的冰”“承绪的绒”;钻过石桥,桥栏上开出会结果的花,花瓣的纹印着孩子们的笑;钻过念归树的根,树根下的忆种突然发芽,芽尖的纹缠着所有忆果的光,往天上长,长出片新的叶,叶上的纹不再是单个人的名,而是两个字:“我们”。
暮色来时,忆果开始往下掉,落在谁的掌心,谁的脉纹就会发烫。凡世孩子接住颗裹着麦香的忆果,果里的影突然变成他故乡的麦场,场边的时光罐正往外冒光,光里的纹写着“家在这里,也在那里”;承安接住冰蓝色的忆果,果里的冰碴化成了水,水里浮着雪山的冰苗与清溪村的冰池手拉手的影;连阿砚竹篮里的露珠,都泡着颗小忆果,里面浮着她采露时的脚印,正被脉纹描上金边,像在说“你也是纹里的人”。
夜风第二次拂过清溪村时,所有的纹都在轻轻唱。归脉株的网眼里,新的碎影不再是各地的路,而是大家凑在一起的暖:冰池的星映着所有人的脸,麦株的铃摇着所有人的笑,小溪的沙裹着所有人的脚印,浪窝的潮载着所有人的话,藤丛的蝶停在所有人的肩头。守忆人老者往土里埋最后一颗忆种时,种皮上的纹突然舒展开,变成条细细的金线,一头连着他的脉,一头连着念归树叶上的“我们”,像根永远不会断的绳。
“你看,”他抬头看向树梢,叶影里的“我们”正泛着暖光,“纹会老,痕会淡,但只要这些暖还在,家就永远长在脉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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