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眼喷出的光花在夜空绽了整夜，花瓣上的纹漫过北斗星时，星子的光突然往地上落，落得清溪村的每片瓦都泛着银辉。天刚亮，守藤妇人推开窗，看见光台边的归脉株新枝上，竟结出颗拳头大的果——果皮上的纹是西方水土拧成的绳，绳结里的“界”字正往外渗光，渗得整个村子的纹突然活了，活成张会呼吸的网。
网眼晃了晃，河湾镇的船铃突然从东边传来。撑船人这次带来了河底的青泥，泥里裹着颗半透明的河蚌，蚌壳打开时，里面的珍珠竟映出清溪村的麦浪。“水脉说，该架座纹桥了。”他往溪水里撒了把河沙，沙粒落水的地方突然浮出串光桩，桩上的水纹与村里的石桥纹咬得死死的，咬得水面渐渐升起道拱，拱顶的光凝成座石舫，舫上的桨正往两岸划，划得桥身的纹里突然钻出群银鱼，鱼嘴衔着稻种往对岸跳。
孩子们跟着鱼群往桥那头跑，脚刚踩上光桥，鞋底的纹突然与桥面的纹粘在一起。粘得桥身晃了晃，晃出片新景象：是河湾的码头与清溪村的晒谷场连在一处，码头上的船正往谷场卸鱼，谷场的麻袋往船上装麦种，袋口的“运”字与船板的“载”字缠成链，链上的光往桥桩里钻，钻得桥桩突然抽出新根，根须往河底扎时，河底的淤泥里冒出片新稻，稻穗的“谷”字与河蚌的“珠”字碰出光，光得珍珠突然亮了亮，珠心竟藏着两岸共有的田垄图。
雪垭口的毡房秋千还在槐树下荡，荡得驼毛棉线绳上的纹又活了，活成条光路往西边铺。牧民牵着新出生的小驯鹿往这边走，鹿蹄踏在光路上，蹄纹与路面的棉田纹叠出片雪原，雪原上的“牧”字与村里的“耕”字撞在一起，撞得雪原突然开出片棉花地，棉桃里滚出颗颗麦粒，麦粒落在鹿背上，竟长出层软绒绒的棉毛。
“小鹿说，该把棉种带到雪垭口了。”牧民摘下个棉桃塞进鹿鞍袋，袋口的纹突然往织布机上爬，爬得织出的花布上，麦浪里多了群啃棉叶的驯鹿。孩子们抱着花布往粮仓跑，布角扫过堆着的驼毛，驼毛突然化作群光蝶，蝶翅上的“绒”字往棉絮里钻，钻得粮仓的梁柱上长出圈圈年轮，年轮里的光正往雪垭口的方向流，流得那边的毡房顶上，突然飘起朵清溪村的麦香云。
南边的海雾顺着光地的脉纹爬过来时，椰岛的渔人正往池塘里撒新制的渔网。网刚下水，网眼的浪纹就与池塘的泥纹缠成串，串上的“渔”字往稻穗上跳，跳得稻粒突然透出海水的咸涩。“浪花说，该教稻子认海了。”渔人往稻田里倒了桶海水，水面立刻浮起层光膜，膜上的鱼影与稻影叠成幅画：是渔船泊在田埂边，渔夫弯腰摘稻穗，稻穗的影子落进海里，竟长成片会结果的海草。
孩子们蹲在塘边看海草，指尖的核牌突然与水里的“农”字相碰，碰得池塘里冒出座光岛，岛上的椰树往岸边歪，椰果掉进稻田里，裂开的壳里滚出颗谷粒，谷粒落地就长出株新苗，苗秆是椰树的首，叶片是稻叶的弯，结出的果实一半是椰肉的白，一半是稻米的黄。“这是海与田的孩子。”渔人把新果放进陶罐，罐沿的纹突然往海边伸，伸得椰岛的沙滩上，冒出片清溪村的稻田轮廓。
戈壁的风裹着沙粒从西边的火塘纹钻进来时，旅人正帮铁匠铺打新的犁铧。铁锤落下的瞬间，火星与沙粒撞出片光雨，雨里的“铁”字与“石”字抱成团，团上的光往铁砧里钻，钻得铁砧突然长出层石质的硬壳，壳上的纹是戈壁的风痕与清溪村的水痕拧成的绳。“石缝说，该让铁器去戈壁认亲了。”旅人往犁铧上浇了瓢火塘水，水汽里浮出条光路，路尽头的戈壁滩上，正立着群带稻穗纹的石制农具。
守忆人老者把西方的新果——河湾的珠稻、雪垭口的棉麦、椰岛的稻椰、戈壁的铁石，摆在归脉株下。果树的新枝突然往这些果实上缠，缠得果实们裂开道缝，缝里的光往地下钻，钻得整个村子的光网突然亮了亮，亮得西方的景都在网里动：河湾的船载着棉种往雪垭口去，雪垭口的驯鹿驮着稻种往河湾跑，椰岛的渔人扛着铁犁往戈壁走，戈壁的旅人背着海盐往椰岛赶。
光鸟落在归脉株的新果上，啄了口果核，核里的“同”字突然往天上飞，飞得夜空的光花又开了层，花瓣上的纹漫过更远的地方。孩子们举着核牌往光网里钻，牌面的景突然变得无边无际：哪里是河湾的水，哪里是清溪村的田，哪里是雪垭口的草，哪里是椰岛的浪，哪里是戈壁的石，都在光里融成一片，融得每个人的掌心都发烫，烫得核牌上的“家”字，突然长出了西方水土的纹。
守藤妇人摸着槐树叶上的新纹笑了，叶纹里的光正往她掌心钻，钻得她突然明白：纹与纹织成的不是界，是让所有家连在一处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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