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伦府的书房里，烛火摇曳，映得墙上的“忠勇”匾额忽明忽暗。福伦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落在垂手站在面前的次子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听说，你做了还珠格格的伴读？”
尔泰垂眸应声：“是，皇上恩准的。”
一旁的福晋连忙上前，拉着尔泰的袖子打量：“好好的，怎么想起去给格格当伴读？你向来性子沉稳，那还珠格格……”她话没说完，却被福伦一个眼神制止。福晋叹了口气，终究是把“跳脱”二字咽了回去。
福伦指尖轻叩桌面，沉声道：“你哥哥尔康跟着紫薇格格，稳重妥帖，没出过半分差错。你如今伴在还珠格格左右，更要谨言慎行。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性子又烈，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连带着咱们福家都要担风险。”
尔泰抬头，眼底带着几分认真：“阿玛放心，儿子省得。小燕子……还珠格格虽看着跳脱，却心善纯粹，并非无理取闹之人。”
“哦？”福伦挑眉，“你倒是替她说话。”
这话让尔泰耳尖微红，他想起这些日子与小燕子相处的点滴——她捧着话本时亮晶晶的眼睛，溜出宫抢包子时沾了油星的鼻尖，还有查账册时虽慌却不肯退缩的模样。他低声道：“儿子只是就事论事。她待儿子，是真心实意的好。”
福晋看在眼里，心中己有了几分了然，柔声问：“那五阿哥那边呢？老奴听说，五阿哥对还珠格格一向上心，你如今日日伴在她左右，怕是会引来不少闲话。”
提到永琪，尔泰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五阿哥是皇子，身份尊贵，自有分寸。儿子与还珠格格，不过是朋友之谊，旁人怎么看，儿子管不了，只求问心无愧。”
福伦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放缓了语气：“你自幼便比你哥哥心思细，做事有自己的章程。但你要记住，皇家不比寻常人家，儿女情长最是危险。你哥哥与紫薇格格情投意合，那是他们的缘分，可还珠格格……”他顿了顿，“她与五阿哥的情分，满宫皆知，你掺和进去，不是明智之举。”
尔泰沉默片刻，抬头时眼中己没了刚才的闪躲：“阿玛，儿子从未想过掺和谁的缘分。只是觉得，还珠格格值得被真心相待。她从前或许迷过路，但如今想明白了自己要走的路，儿子能陪着她走一段，帮她避开些坑洼，便够了。”
“够了？”福伦哼了一声，“等流言蜚语传到皇上耳朵里，等五阿哥动了真怒，你再说‘够了’试试？前几阿玛我被人参奏，她一个格格，竟敢带着紫薇私闯户部，翻查账册，这份胆气是难得，可也太不知收敛！你若跟着她这么闹下去，迟早要出事！”
“阿玛！”尔泰的声音提高了些，“那日若不是小燕子发现账册上的破绽，您怕是还在被冤枉！她虽是冲动了些，可心是好的。儿子跟着她，不是陪她胡闹，是护着她这份真心，不让她被人欺负，也不让她闯下无法挽回的祸。”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恳切：“儿子知道轻重。伴读之事，是皇阿玛亲准的，儿子定会守好本分，绝不给福家惹麻烦。若是将来……若是将来真有什么变数，儿子一力承担，绝不连累阿玛和哥哥。”
福伦看着次子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他小时候。那时尔康总爱冲在前面，尔泰却总在后面默默看着，谁也没留意过这孩子藏在温和里的执拗。他终是叹了口气，挥手道：“罢了，你自己的路，自己走吧。只是记住，福家的子孙，行得正坐得端，若是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儿子明白。”尔泰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颤。
福晋送他到门口，悄悄塞给他一个暖手炉：“夜里凉，揣着吧。你阿玛也是为你好，他嘴上厉害，心里疼你着呢。”她看着儿子清瘦的背影，轻声道，“那还珠格格……是个好姑娘，只是命里怕是多波折。你若真对她有那份心，便护着她些，别让她再受前世那样的苦了。”
尔泰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她。福晋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傻孩子，你以为你阿玛没看出来？你这些日子夜里翻来覆去，梦里喊的是谁的名字，当我和你阿玛都是瞎子吗？”
尔泰的脸瞬间涨红，支吾着说不出话。福晋却不再多言，只道：“去吧，明日还要去漱芳斋。记着，真心对真心，总是没错的。”
回到自己的院子，尔泰坐在窗前，着手里的暖手炉。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桌上那支小燕子送他的竹笛上——那是她学着削的，歪歪扭扭，却被他视若珍宝。
他想起福伦的警告，想起永琪的怒视，想起满宫的流言，心中并非没有顾虑。可转念想起小燕子说“你是我的伴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她为他挡在永琪面前时挺首的脊梁，那份顾虑便淡了下去。
窗外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尔泰拿起竹笛，轻轻吹起那支她喜欢的民间小调。笛声穿过寂静的夜，仿佛能传到不远处的漱芳斋。
他想，不管前路有多少波澜，只要她还愿意往前走，他便陪着。哪怕只是做她的伴读，做她的朋友，只要能护着她这一世安稳顺遂，便够了。
至于将来会走到哪一步，他不知道，也不想急着知道。有些路，总要一步一步走，有些情，总要一点一点酿，就像小燕子写的字，虽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都是真心。而他，愿意等，愿意陪，愿意看着她在这条新路上，走得越来越稳，越来越快活。
夜色渐深，竹笛声歇，尔泰将竹笛小心收好，吹灭烛火。明日，又是要去漱芳斋的日子，他得养足精神，应付那个总爱惹麻烦却又让人忍不住心疼的还珠格格。一想到她看到新话本时雀跃的样子，他的嘴角便忍不住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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