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芳斋的阳光总是格外清亮，斜斜地落在书桌上，把摊开的字贴照得透亮。小燕子托着腮，看着尔泰握着毛笔写字的样子——他的手指修长，握笔的姿势端正，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笔一划都透着沉稳。
“尔泰，”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
尔泰抬笔看向她，墨滴在纸上晕出个小点儿，他笑道：“怎么会？你上次认出账册上的假印章，可比我机灵多了。”
小燕子嘟着嘴，手指无意识地戳着桌面：“可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你教我的那首《静夜思》，到现在还背得颠三倒西。”她顿了顿，忽然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要是……要是我能多认些字，能背几首像样的诗，是不是就……就配得上你了？”
尔泰的笔猛地一顿，墨汁在纸上洇开一片。他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喉结动了动，轻声道：“你从来都不用配谁，做你自己就好。”
“可我想成长啊。”小燕子低下头，声音轻轻的，“以前总觉得，跟着永琪闹闹哄哄也挺好，可现在才明白，光会闯祸不行。将来……将来我们要是真的有自己的家，我总不能连账本都看不懂，连给你写封信都要画圈圈吧？”
她说到“我们的家”时，声音细若蚊蚋，却像羽毛轻轻搔在尔泰心上。他放下笔，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你想认字，我教你。想背诗，我一句句教你念。但不用急，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小燕子用力点头，眼里忽然闪过个大胆的念头。她猛地站起来，拍了拍桌子：“不行，得有动力！我要跟皇阿玛打个赌！”
尔泰愣了：“跟皇上打赌？赌什么？”
“就赌我能学会诗词歌赋！”小燕子越说越兴奋，双手叉腰，“我跟他说，三个月！三个月后我要是能出口成章，不用弹琴画画，至少能背出三十首诗，还能自己说几句像样的句子，他就得赏我一座宫外的格格府！”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尔泰，脸颊泛着红晕：“那府邸啊，就当是……是我们以后的家。要是我输了，就乖乖认命，再也不瞎折腾，甘拜下风！”
尔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暖又麻。他看着她雀跃的样子，想劝她别冲动，话到嘴边却成了：“好，我陪你赌。但你答应我，不许急功近利，累着自己。”
“才不会累呢！”小燕子一把抓住他的手，“有你教我，我肯定能学会！”
当天下午，小燕子就拉着尔泰闯进了御书房。乾隆正和纪晓岚讨论诗集，见她风风火火地进来，笑着摇头：“你这丫头，又有什么新鲜事？”
小燕子学着紫薇的样子福了福身，挺首腰板道：“皇阿玛，儿臣想跟您打个赌！”
“哦？”乾隆来了兴致，“赌什么？赌你下次爬树能不能躲过侍卫？”
“才不是！”小燕子瞪圆了眼睛，“儿臣要学诗词歌赋！三个月！三个月后，儿臣要是能背三十首诗，还能随口说几句自己想的句子，不用像那些才女一样会弹琴画画，您就赏儿臣一座宫外的格格府！要是儿臣做不到，以后您让儿臣学什么，儿臣都乖乖学，绝无二话！”
乾隆愣住了，随即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尔泰，见他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便明白了几分。他抚着胡须，故意沉脸道：“你可知学诗有多难？别说三十首，就是三首，你能背得囫囵就算不错了。”
“儿臣知道难！”小燕子梗着脖子，“但儿臣想试试！以前总觉得那些之乎者也没意思，可现在觉得，能说出几句像样的话，能看懂尔泰写的字，挺好的。皇阿玛，您就给儿臣一个机会，行不行？”
她的眼神太过恳切，带着点倔强，又带着点对未来的憧憬。乾隆看了纪晓岚一眼，纪晓岚笑道：“还珠格格有这份心，是好事啊。皇上不如就应了，也让格格历练历练。”
乾隆终是点头：“好！朕就跟你赌这一把！但要是输了，可别耍赖哭鼻子。”
“绝不耍赖！”小燕子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偷偷回头看了尔泰一眼，他正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赌约定下，漱芳斋从此没了往日的喧闹，多了琅琅的读书声。尔泰教得极有耐心，知道她坐不住，便把诗编成小故事讲给她听。讲“床前明月光”时，就带她到院子里看月亮，说“这就像你想家时，看到月亮就想起宫外的日子”；讲“采菊东篱下”时，就摘来几朵菊花，让她闻着香味记句子。
小燕子学得认真，有时半夜还在院子里背诗，记错了就自己懊恼地拍脑袋，记对了就蹦起来找尔泰报喜。有一次她把“春眠不觉晓”背成“春眠不觉鸟”，自己笑倒在石桌上，尔泰蹲在旁边，替她擦去嘴角的口水，眼里的温柔能溢出来。
永琪来过几次，见她不再疯跑，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诗集，旁边尔泰正耐心地给她讲解，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他忍不住上前：“小燕子，你何必逼自己？那些东西不适合你。”
小燕子头也没抬：“适不适合，试过才知道。以前我觉得骑马射箭才是正经事，现在觉得，能看懂诗里的意思，也挺有意思的。”
永琪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发现，她是真的变了。不再是那个围着他转的小丫头，她有了自己的目标，自己的坚持，而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攥紧了拳，终究是转身离开了。
三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到了约定的日子，乾隆在御花园设下宴席，让小燕子当众背诗。满朝文武都来了，连福伦和福晋也在，紧张地看着漱芳斋的方向。
小燕子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旗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走到场中时，虽有些紧张，却没像从前那样手足无措。乾隆笑着说：“丫头，开始吧。”
小燕子深吸一口气，先背了《静夜思》《春晓》这些简单的，声音清亮，一字不差。接着，她看向尔泰，见他眼中带着鼓励，便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琢磨的几句话：“天上月，地上花，身边人，笑哈哈。风来啦，云走啦，好日子，到我家。”
句子虽简单，却朴实真切，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乾隆更是抚掌道：“好！虽算不上千古名句，却有你自己的意思在里面！不错，不错！”
小燕子眼睛一亮：“皇阿玛，那我赢了？”
“赢了！”乾隆朗声笑道，“朕说话算话，这就让人在宫外给你建一座格格府！规格按郡主的来，让你住着舒心！”
小燕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转身看向尔泰，他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我就知道你能行。”
“都是你教得好！”她偷偷拉住他的袖子，手指微微颤抖。
宴席散后，福晋拉着小燕子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好孩子，真给我们家尔泰长脸！那格格府，我让人给你盯着建，保证漂漂亮亮的！”
小燕子脸红了，偷偷看了一眼尔泰，他正望着她，眼里的笑意比御花园的花都要艳。
回到漱芳斋，小燕子趴在书桌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忽然道：“尔泰，你说，等我们搬进格格府，是不是就能像普通人家一样，早上一起去买包子，晚上一起看星星？”
尔泰走到她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嗯，还能教你写更多的字，读更多的诗。”
小燕子转过身，撞进他温柔的眼眸里，轻声道：“我以前总觉得，圆满就是热热闹闹一大群人，现在才知道，圆满是身边有你，心里有盼头。”
尔泰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那我们就一起，把这盼头，过成实实在在的日子。”
窗外的月光正好，洒在书桌上那本摊开的诗集上，上面是小燕子刚写的两个字——“家”。字迹依旧有些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就像她的成长，或许不算完美，却一步一个脚印，朝着想要的未来，稳稳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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