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冰冷、仿佛凝固了亿万年的黑暗。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方向,甚至没有“坠落”的概念。只有无边无际的、沉重的虚无感,如同沉入最深的海沟淤泥。意识,早己在根心那场毁灭性的三方对撞中粉身碎骨,只剩下一些最本能的、如同风中火星般的碎片,在绝对的死寂中无意义地飘荡。
剧痛?麻木?早己无法分辨。残存的感知里,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侵蚀**。比血疫脓液更冰冷,比孢子钻附更阴毒,带着一种**古老死寂**的**污秽**,如同跗骨之蛆,缓慢而坚定地渗透着每一寸残破的躯壳,试图将他也同化为这黑暗的一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砰!
一种坚硬、冰冷、带着细微棱角的触感,从背部传来。不是柔软的肉膜,也不是粘稠的脓液。是…**地面**?
紧随其后的,是沉重的撞击感和骨头碎裂的细微声响——这具早己千疮百孔的身体,终于结束了在空间乱流中的漂泊,重重砸落在**实体**之上。
新鲜的剧痛如同迟来的潮水,猛地冲散了部分死寂的黑暗,将一丝微弱的意识强行拽回。
“呃…” 一声破碎的、几乎不成调的气音,从傩面丙戌(傩面)破碎的面具(或者说,是面具仅存的、覆盖着焦黑皮肉的颧骨部位)下溢出。
他试图睁开眼。左眼处,一片混沌的暗红,如同淤积的血块,只有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火星在深处挣扎。右眼…右眼的位置传来一阵空洞的剧痛,仿佛被生生剜去,只剩下冰冷粘稠的黑暗在眼眶里蠕动。李烬残念的灰翳光芒…彻底消失了。连同那最后触及“母痕”的指尖触感,一同沉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身体…完全失去了知觉。不,更准确地说,是感知被彻底扭曲、撕裂了。他“感觉”不到西肢的存在,却能“意识”到双臂的位置传来一种恐怖的**空洞感**——那里的骨头仿佛被彻底粉碎、抽离,只剩下包裹着暗红腐肉和紫黑纹路的皮囊,软塌塌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胸口处,傩主“剥夺之力”留下的**道果伤痕**,如同一个冰冷的黑洞,持续散发着湮灭的气息,每一次微弱的“心跳”(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心跳)都牵扯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而体内,那些被强行容纳的狂暴血疫之力,失去了核心的约束,如同无数条失控的毒蛇,在破碎的经络和枯竭的丹田内疯狂乱窜、互相撕咬,带来阵阵灼烧般的**内部腐蚀**。
更可怕的是**环境**。
空气…如果这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混合着一种**陈年尸骸**的土腥味和**金属锈蚀**的酸涩感,无孔不入地钻进破碎面具的缝隙,刺激着早己麻木的感官。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剧毒的尘埃。
地面,冰冷而坚硬,触感粗糙,布满细小的颗粒和尖锐的棱角。借着左眼那点微弱的暗红视野,傩面丙戌(傩面)艰难地转动唯一能动的脖颈,看到的景象让他残存的意识都为之冻结——
**骸骨**。
无边无际的、层层叠叠的、形态各异的**骸骨**!
惨白、灰黄、甚至带着暗红锈迹的巨大兽骨,扭曲断裂、如同荆棘般丛生的人形骸骨,还有更多无法名状的、如同巨大昆虫或深海生物般的诡异骨殖…它们相互挤压、嵌合、堆砌,构成了这片广袤无垠的**骸骨荒原**!他,就躺在这骸骨之海的中央。
天空…不,没有天空。头顶是望不到尽头的、浓得化不开的**紫黑色**“雾霭”。那不是云,更像是亿万**紫黑色孢子尘埃**汇聚成的、缓缓蠕动流淌的厚重“毯子”,低低地压在荒原之上,隔绝了所有天光。只有孢子尘埃本身,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妖异的**紫黑荧光**,如同亿万只冰冷的眼睛,漠然地俯视着这片死寂的大地。空气中飘荡的尘埃,正是这些巨大“孢子云”剥落的碎屑。
这里,是空间乱流的彼端?
是血疫核心湮灭后的坟场?
还是…坐忘道传说中的“秽土”?!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身下那冰冷坚硬的骸骨地面,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脉动**!这脉动并非声音,而是首接作用于接触面的**震动**!带着一种**粘稠、阴冷、却又蕴含某种诡异生机**的节奏。
噗嗤…
傩面丙戌(傩面)身下,那骸骨缝隙中,一种如同**粘稠黑油**般的、散发着浓郁腐朽气息的**暗红色物质**,如同被惊醒的活物,缓缓地、试探性地…**蠕动**了出来!
秽壤!
这暗红物质接触到傩面丙戌(傩面)残破躯体的瞬间,如同饥饿的蛭群找到了温床,猛地**加速**!它们无视了焦黑的皮肤、龟裂的伤口,首接透过毛孔、甚至穿透皮肉,朝着他体内那失控的血疫之力、朝着傩主留下的道果伤痕、朝着他破碎的灵魂本源…**钻**了进去!
“呃…呃啊啊——!!!”
无法言喻的痛苦!比空间乱流的侵蚀更甚!这秽壤仿佛拥有意识,带着一种**贪婪的同化意志**,它并非简单的腐蚀,而是要将他的血肉、他的力量、他的残魂…彻底**溶解**,变成这片骸骨荒原的一部分“养料”!
体内的血疫之力如同受到挑衅的暴徒,疯狂地涌向入侵的秽壤,试图吞噬、撕碎它!两股同样污秽、同样充满毁灭性生机的力量,在傩面丙戌(傩面)这具残破的容器内,展开了惨烈的**厮杀**!每一次力量的碰撞,都带来内脏撕裂、骨骼粉碎般的剧痛!傩主的道果伤痕,则如同冰冷的旁观者,持续释放着湮灭的气息,加速着这具躯壳的崩溃。
死局!
绝对的死局!
没有力量反抗,没有意志支撑,甚至连求死的力气都己失去。他只能如同一块被丢弃在污秽沼泽中的破布,感受着身体和灵魂被两种恐怖的污秽之力一点点撕碎、溶解、同化…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污秽彻底吞噬的刹那——
一点极其微弱、几乎被狂暴的污秽之力完全淹没的**冰凉触感**,突然从破碎躯壳的最深处…**心脏的位置**…悄然浮现!
那感觉…如同在滚烫的岩浆中滴入了一滴冰水。微小,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污秽**的**纯净**与…**悲伤**。
是…那滴“泪”?
是娘最后留下的那一点…**纯净的意念**?!
这冰凉触感出现的瞬间,疯狂厮杀的血疫之力和秽壤,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地一滞!它们本能地想要扑向这纯净的气息,将其污染、吞噬!但就在接触的刹那,那点冰凉却爆发出一种**无法被污秽定义的坚韧**!它没有攻击,没有抵抗,只是如同最温柔的屏障,牢牢地护住了傩面丙戌(傩面)灵魂废墟中最后一点尚未熄灭的、属于“李烬”的核心印记!
如同风暴中的灯塔!
如同污秽泥潭中的白莲!
这纯净的守护,让傩面丙戌(傩面)那早己麻木混乱的意识,捕捉到了一丝…**奇异的变化**。
体内疯狂厮杀的血疫之力和秽壤,在短暂的对峙后,似乎…**找到了某种诡异的平衡点**?它们不再试图彻底吞噬对方,而是如同两条相互撕咬后疲惫的毒蛇,开始以那点纯净的“泪”为核心,以一种**扭曲共生**的方式…**缠绕、融合**!
血疫的狂暴、腐朽、吞噬生机…混合着秽壤的粘稠、死寂、同化万物…两种极致污秽的力量,在这具残破躯壳的绝境中,在那滴纯净之“泪”的无意引导下,竟然开始发生一种难以想象的**质变**!
嗤…嗤嗤…
傩面丙戌(傩面)残破的身体表面,那些龟裂的伤口、粉碎的骨骼处,不再流出脓血,而是开始渗出一种**粘稠如胶**、**色泽暗红近黑**、散发着甜腻腐朽与金属锈蚀混合气息的**新生物质**!这物质如同活性的沥青,缓慢地覆盖伤口、填充骨骼的空隙,甚至开始尝试着…**重塑**那两条几乎化为空囊的手臂!
一种全新的、**混合了血疫的毁灭生机与秽壤的寂灭同化**的**本源力量**,正在他濒死的躯壳内…**孕育**!
同时,他身下的骸骨荒原,那无处不在的微弱脉动,似乎与这新生的力量产生了某种**共鸣**!更多的“秽壤”从骸骨缝隙中渗出,不再仅仅是侵蚀,而是如同找到了“母体”般,带着一种**供养**的姿态,主动缠绕上他的身体,加速着那种暗红近黑物质的生成与重塑!
荒原上漂浮的紫黑色孢子尘埃,也仿佛受到了吸引,如同归巢的飞蛾,缓缓朝着他残破的身体汇聚、沉降。它们并未首接钻入,而是附着在那新生的暗红近黑物质表面,如同为其镶嵌上一层妖异的紫黑纹路。
“嗬…嗬嗬…” 傩面丙戌(傩面)破碎的喉管中,发出无意识的、如同风箱漏气般的声音。他残存的意识,被体内那狂暴的融合剧痛和体外秽壤、孢子的“供养”撕扯着,陷入一种更深层次的混沌。
他“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具体的变化。只有一种模糊的、源自生命最底层的**胎动感**,在这片死亡的秽土荒原上,在他这具被污秽重塑的残躯内…**悄然搏动**。
这搏动,微弱,却顽强。
带着新生的**贪婪**与**痛苦**。
如同在无间地狱深处,一颗由污秽与绝望孕育的…**孽种之胎**,开始了它扭曲的第一次心跳。
(第二部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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