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青岛，海风裹挟着咸涩的冰粒，将城市镀上一层灰蒙蒙的霜。
林一华裹着磨得起球的军大衣，沿着中山路缓缓前行。街边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间挂着被风撕碎的广告纸，“金羊牌皮鞋五折”的红漆招牌在寒风中吱呀作响。
他路过国营百货商店时，橱窗里的白炽灯将玻璃照得透亮。两个穿着喇叭裤的姑娘正踮着脚往里张望，左边的姑娘烫着波浪卷发，发梢染成淡淡的酒红色，米白色高领毛衣塞进黑色健美裤里，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脚上蹬着双擦得锃亮的棕色短靴，鞋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右边的姑娘扎着麻花辫，藏蓝色呢子大衣下摆露出半截红白格子裙，白色的毛线手套上绣着粉色的小花，脖颈间围着条橘红色的围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这裙子要是穿去舞厅，保准迷倒一片！”卷发姑娘用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着橱窗里的连衣裙，那是件湖蓝色的的确良长裙，领口处缀着白色的蕾丝花边。麻花辫姑娘抿着嘴唇笑：“俺妈说了，穿这么花哨不像正经姑娘。”她的声音带着胶东特有的软糯腔调，却难掩眼中的向往。
林一华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路边的馄饨摊腾起袅袅白雾，摊主是个西十多岁的妇人，围着油渍斑斑的围裙，臃肿的身躯在寒风中微微佝偻。她正用铁勺在大锅里搅动，骨汤的香气混着胡椒味扑面而来：“小伙子，来碗馄饨？加蛋加肉都行！”林一华摆摆手，却在看到竹蒸笼里的红糖馒头时顿住了——圆圆的馒头顶部开裂，露出棕红色的糖馅，让他想起菜穗日记里写的“想再吃一次青岛的甜沫”。
拐进老城区的胡同，青石板路上结着薄冰。几个穿着棉袄棉裤的老太太坐在墙根下晒太阳，手里纳着鞋底，家长里短声此起彼伏。“张家闺女找了个开出租车的对象，听说新买了彩电！”“李家小子争气，考上了南方的大学，临走前穿的那件羽绒服，可真洋气！”她们的衣服大多是灰扑扑的藏蓝色或黑色，补丁摞着补丁，唯有偶尔露出的碎花头巾，给单调的冬日添了抹亮色。
林一华的脚步停在一栋红砖楼前——这是周小芸曾经住过的筒子楼。楼道口堆着蜂窝煤和白菜，墙面上贴着褪色的标语“计划生育好”。他刚要上楼，就听见二楼传来熟悉的笑声。周小芸穿着件暗红色的棉袄，袖口和领口都磨得发亮，正在走廊里晾晒尿布。她的身材比从前丰腴了些，怀孕七个月的肚子高高隆起，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通红的脸颊旁。
“一华？”周小芸转头看见他，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露出两颗标志性的小虎牙，“快进屋坐！外头冷。”她转身时，背后的棉袄被风吹起，隐约可见里面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林一华跟着她走进屋子，狭小的空间里摆着一张双人床和一个掉漆的五斗柜，墙上贴着婴儿画报，窗台上的花盆里种着几株蒜苗，嫩绿的叶子在寒风中顽强地生长。
东瀛之恋：我的日本女友图鉴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东瀛之恋：我的日本女友图鉴最新章节随便看！“他去啤酒厂上夜班了。”周小芸笨拙地弯下腰，从煤炉上提起水壶，“俺给你烧壶热水，泡杯茶。”她说话时，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那是结婚时婆婆送的。林一华注意到她的手，粗糙而布满冻疮，指甲缝里还沾着洗不净的污渍，却依然灵活地摆弄着茶杯。
正说着，对门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玫红色金丝绒外套的女人探出头来。她约莫三十岁，烫着一头蓬松的卷发，戴着一对夸张的金色耳环，耳垂被坠得微微发红。紧身的外套勾勒出的身材，黑色的健美裤裹着的，脚上踩着双红色的高跟鞋，鞋跟足有十厘米高。“小芸，这是？”她的目光在林一华身上逡巡，眼神里带着几分打量。
“这是俺朋友，从济南来的。”周小芸介绍道。女人了然地笑了笑，涂着艳丽口红的嘴唇弯成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哟，看着挺有文化的样子。”她的声音尖细，带着股刻意的娇嗲，转身进屋时，香水味弥漫在狭窄的走廊里，呛得林一华首皱眉头。
从周小芸家出来时，天己经完全黑了。中山路的路灯亮起来，昏黄的灯光下，夜市摊的摊主们支起了帆布棚。卖烤鱿鱼的大叔戴着油腻的围裙，站在冒着浓烟的铁板前，熟练地翻动着鱿鱼串，撒上孜然和辣椒面；卖蛤蜊的大嫂坐在小马扎上，面前的大锅咕嘟咕嘟煮着，蒸汽模糊了她红扑扑的脸。
林一华站在人群中，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年轻姑娘们大多穿着长款羽绒服，下面搭配牛仔裤和雪地靴；中年妇女们裹着厚实的围巾，手里提着装满年货的塑料袋；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追逐打闹着跑过，其中一个女生穿着印有卡通图案的卫衣，帽子上的两只耳朵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他的目光突然被街边录像厅的海报吸引——周润发穿着长风衣，眼神冷峻地凝视着远方。海报下方贴着张红纸，写着“新到日本爱情片，《情书》热映中”。林一华的心脏猛地一跳，想起菜穗日记里写过的“想看一场只属于我们的电影”。录像厅门口站着几个小混混模样的年轻人，穿着黑色皮夹克，头发染成五颜六色，嘴里叼着香烟，时不时对着路过的姑娘吹口哨。
回到出租屋，林一华躺在吱呀作响的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墙角的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混着楼下夫妻吵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摸出贴身藏着的菜穗的日记本，翻开夹着樱花标本的那一页，花瓣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灰白，仿佛在诉说着那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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