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柑橘香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林一华对新居最初的记忆。这是下北泽一栋有着三十五年房龄的旧公寓，岁月在它的墙壁和地板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走进房间，七叠榻榻米大小的空间显得有些局促。然而，千夏用碎花布帘巧妙地将房间一分为二，帘子上绣着歪歪扭扭的樱花，给这个简陋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温馨。
千夏正跪在地板上，认真地擦拭着窗户。她穿着浅蓝色的家居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当她转动身体时，家居服下的腰线若隐若现，随着她的动作起伏，偶尔会露出一截白皙的后腰，仿佛在不经意间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魅力。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小窝啦！”千夏突然转过头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的发梢轻轻扫过木质窗框，惊起了一些细小的灰尘，这些灰尘在晨光中翩翩起舞，像是一群欢快的小精灵。
同居的第一个清晨，林一华被叮叮当当的声响惊醒。千夏穿着围裙站在煤气灶前，蓬松的头发随意挽成丸子头，露出细长的脖颈。她往玉子烧锅里倒入蛋液的动作带着韵律感，手腕上缠着的红绳手链随着翻炒轻轻晃动。"早安！"她端来早餐，白瓷盘里的饭团捏成小熊形状，海苔眼睛俏皮地歪向一侧，味噌汤表面漂浮着新鲜的葱花，"昨天在超市抢到半价豆腐呢！"
林一华咬下一口饭团，温热的米饭裹着梅子酱的酸甜。他看着千夏用化妆棉仔细擦拭桌面，连酱油瓶摆放的角度都要对齐瓷砖缝隙，突然想起在农技站，自己总是捧着搪瓷缸蹲在屋檐下扒饭。"日本女生都这么讲究吗？"他笑问。千夏跪坐在他对面，膝盖并拢歪向一侧，这个教科书般的端庄坐姿与她沾满面粉的脸颊形成反差："妈妈说，就算住破公寓，也要活得像住在城堡里呀。"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房间，千夏摊开《标准日本语》教材。她跪坐在地板上，双腿盘成优雅的正坐，却不时因发麻偷偷换姿势。"京都腔的'こんにちは'要这样说——"她刻意拉长尾音，眼睛弯成月牙，"尾音要像把糖丝轻轻绕在舌尖。"说着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畔，"你发'は'的时候，气流太冲啦。"林一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教材上的假名在她柑橘味的发香里渐渐模糊。
傍晚的居酒屋打工时间，千夏总会在出门前精心打扮。林一华倚在门框上，看着她对着巴掌大的镜子涂口红。她穿着紧身的黑色连衣裙，将玲珑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弯腰换高跟鞋时，后颈的蝴蝶骨微微凸起。"好看吗？"她转了个圈，睫毛上的亮片在灯光下闪烁。林一华伸手替她整理歪斜的肩带，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小心那些喝醉酒的客人。"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我的男子汉会保护我呀。"
这句话像颗糖，在林一华心里慢慢融化。他想起上周暴雨夜，千夏的打工店突然停电，他冒雨跑去接她。当看到她抱着装满啤酒瓶的纸箱，在积水的巷子里狼狈躲避醉汉纠缠时，愤怒让他几乎失控。挥出拳头的瞬间，千夏却突然拦住他，用甜腻的敬语向客人鞠躬道歉。首到回到家，她才抱着他发抖的手贴在脸颊："你打架的样子超帅，但我更怕你受伤呀。"
周末的大扫除是两人最默契的时光。千夏哼着演歌擦拭相框，林一华踩着板凳修补漏水的天花板。她突然举着张泛黄的照片跳起来："看！这是爸爸穿和服的样子！"照片里的男人戴着圆框眼镜，笑容腼腆，怀里抱着穿振袖的小千夏。"他总说我是小公主。"她的声音突然变轻，指尖抚过照片上父亲的脸，"所以我也要把你变成最体面的王子。"
说着她翻出珍藏的和服腰带，非要给林一华系上。丝绸面料冰凉滑腻，千夏跪在他身后，呼吸喷在后颈，手指灵活地穿梭打结。"京都男人穿正装时，腰带要这样系。"她的声音带着温热的蛊惑，"出席茶会时，结的方向还有讲究呢。"系完后她绕到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哇！我的男子汉穿和服也这么好看！"
夜晚的下北泽飘着烤鳗鱼的香气。林一华牵着千夏走过居酒屋林立的街道，她的手被寒风吹得冰凉，却固执地不肯戴手套。"你知道吗？"她突然停在一家古董店前，橱窗里摆着一对银质袖扣，"等我攒够钱，要给你买最气派的西装。"她说话时呼出的白雾在路灯下凝成细小的水珠，"然后你穿着它，用最地道的京都腔谈生意！"
回到公寓，千夏烧好热水，往木质浴桶里撒入樱花浴盐。氤氲的水汽中，她褪去连衣裙，白皙的肌肤在热气里泛起粉红。"一起泡澡吗？"她歪头笑，发梢垂在肩头，"我教你正宗的京都入浴礼仪。"林一华感觉喉咙发紧，看着她慢慢沉入水面，发间的柑橘香混着樱花味在浴室弥漫。
深夜的榻榻米上，千夏枕在他胸口，手指在他背上画着假名。"明天想吃寿喜烧吗？"她的声音带着困意，"我在超市发现特价牛肉了。"林一华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听着窗外电车驶过的轰隆声。
在这个狭小的公寓里，他终于懂得，所谓精致不是昂贵的香水与名牌，而是千夏将廉价的生活过成诗的倔强；所谓尊严，是她在泥泞里依然仰望星空的勇气。
一华，愿意成为她永远的城堡，用中国男人的坚韧，守护这份易碎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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