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栅栏的阴影斜斜切过谭晓薇的脸，将她左眼的睫毛投映在脸颊上，像一排细密的栅栏。
苏沐阳数着那些阴影，不多不少正好十二道——与牢门外守卫来回踱步的脚步声完全同步。
每一步踏在青石板上的闷响，都震得栅栏上的铁锈簌簌往下掉，落在稻草堆里，积起薄薄一层红褐。
"这锁芯结构..."莫璃蹲在栅栏边，琥珀色的眼睛紧盯着锁孔，瞳孔里映出三个交错的铜制机关。
她指尖的铜发钗在锁眼里轻轻转动，钗尖与铜齿碰撞出细不可闻的脆响。
"是西域的九曲连环锁，需要同时触动三个机关。"
她突然皱眉，发钗"咔"地断在锁眼里，断口处的铜屑飘落在潮湿的地面。
"该死，加了防撬装置，这些古人的脑子，倒比21世纪的小偷还灵光。"
周雨棠凑过来，金菊发饰擦过莫璃的耳廓，带起阵淡淡的脂粉香。
她从发髻里抽出根银簪，簪头雕着精细的并蒂莲。
花瓣边缘还嵌着细小的珍珠："让我试试？怡红院的姐姐们教过我开锁，说是万一遇到哪个恩客发酒疯，把房门锁死了，好留条逃命的道。"
她手腕轻转，银簪在锁孔里灵活得像条小蛇，"不过那时开的是木门暗锁，这铁家伙..."
谭晓薇突然按住她的手。
她的指尖沾着墙上的青苔，在周雨棠手背上画出个简易地图，潮湿的绿意顺着皮肤蔓延："地牢守卫每两刻钟换岗，但交接时有十息空隙，我们得等那个时间窗。"
她突然噤声，侧耳倾听——地牢深处传来铠甲碰撞的声响，沉重而规律，像某种不祥的鼓点。
苏沐阳迅速躺回稻草堆，装作昏迷。
透过睫毛的缝隙，他看见个穿绯袍的武官提着灯笼进来。
灯笼的火光在那人腰牌上晃出"翊麾校尉陈"五个字，铜质的腰牌边缘被磨得发亮，显然挂了有些年头。
"都老实点！"陈校尉的靴尖踢了踢栅栏，震得铁链哗啦作响，铁环碰撞的声音在封闭的地牢里格外刺耳。
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浑浊，嘴里的蒜味隔着栅栏都能闻到，"太平公主殿下要亲自审问你们！特别是这个能预知未来的小子。"
他突然俯身，灯笼几乎怼到苏沐阳脸上，火光烤得人皮肤发烫，"听说你知道谁能当皇帝？不如先跟爷爷透个底？"
等脚步声远去，周雨棠"呸"地吐出嘴里的草梗——那是她刚才假装嚼草叶藏起来的。
"狗仗人势的东西！姑奶奶在怡红院见的校尉多了，就数这个最丑！"
她用银簪剔着指甲缝里的泥，"左眼角那颗痣，长得跟我家后院的癞蛤蟆似的。"
"他腰间挂着我们的玉佩。"苏沐阳坐起身，月白袍子沾满了稻草屑，衣摆处还被地上的碎石磨出个小洞。
他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腰间，那里本该挂着半块龙纹佩，"龙凤合体后发出的光...太平公主肯定察觉到了什么。她知道我们也是穿越者。"
莫璃的算盘珠子突然"噼啪"跳动，算珠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地牢里格外刺耳，像某种警报。
她的指尖在算珠上飞快游走，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根据声波测算，我们头顶三丈处是皇城西侧的永巷。"
她指向墙角渗水的地方，那里的石壁上布满青苔，水痕蜿蜒而下，"那里石壁最薄，厚度大约只有两指。如果能凿穿..."
"用这个。"谭晓薇从发间拔出凤凰木簪，簪头的红宝石轻轻一拧，竟弹出寸许长的薄刃！
刃口泛着淡淡的蓝光，显然淬过特殊材质，"玄铁打造的，我爹给的及笄礼，他说谭家的女儿，发间也要藏着防身的家伙。"
她说着就往墙角走，却被苏沐阳拦住。
"太平公主既然也是穿越者..."他压低声音，指尖在潮湿的地上画着时间轴，泥土随着指腹的移动堆积起微小的丘壑。
"她肯定知道开元二十三年的历史走向，我们得反其道而行——她以为我们会逃，我们就..."
话没说完，地牢深处突然传来铁门开启的轰响，沉重的"嘎吱"声仿佛要把石壁都震裂。
二十西个提宫灯的侍女鱼贯而入，宫灯的光晕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开来，将阴暗的地牢照得亮如白昼。
最后进来的是个华服女子，金线绣的孔雀纹大袖衫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每走一步。
发间的九凤衔珠步摇就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在炫耀某种绝对的权力。
"本宫找你们很久了。"太平公主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慵懒，仿佛不是在地牢，而是在她的大明宫寝殿。
她的指尖抚过腰间挂着的龙凤佩，玉佩在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特别是你，苏公子。"
她突然话锋一转，用清晰的现代汉语说，"21世纪的空调，可比这地牢舒服多了，对吧？
我记得我穿越前，办公室的空调总是调在24度，说是什么人体最适温度。"
苏沐阳浑身一震。
这句话像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匣子——
前世他在设计院的办公室，那台总是出故障的中央空调，谭雨薇每次来送文件都要抱怨"冷得像太平公主的心，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没想到一语成谶。
"殿下想要什么？"他故意用文言文回应，手指却在背后做了个"分散注意"的手势，指尖划过潮湿的稻草，沾了些细碎的叶屑。
太平公主轻笑一声，孔雀纹的袖口扫过栅栏，丝绸与铁器摩擦出沙沙的响："我要你们帮我改写历史。"
她突然又切换回现代汉语，语速快得像在说什么秘密，"李隆基会在开元二十八年发动政变，把我囚禁在冷宫，最后赐我一尺白绫——
但有了我们这些预知者，我就能先发制人！"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野心的光，像两簇跳动的火焰。
莫璃的算盘珠子突然乱响，算珠碰撞的声音急促得像要飞起来。
她脱口而出："这不符合历史发展规律！强行干预会导致时间线紊乱，甚至可能引发..."
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暴露了，急忙捂住嘴，脸颊涨得通红。
"果然都是穿越者。"太平公主的指尖划过周雨棠的脸颊，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她的眼睛，吓得周雨棠往后一缩。
她的声音带着戏谑，"小美人，你在现代是做什么的？看这身段和脸蛋，是演员？还是网红？"
周雨棠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换上副媚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怡红院练出来的风情："公主殿下好眼力，人家前世可是有两百万粉丝的美妆博主呢！"
她撩了下头发，金菊发饰在灯光下闪了闪，"要不要教您画个斩男妆？保证让李隆基看了走不动道，什么政变都忘到九霄云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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