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夜被万千琉璃宫灯点得如同白昼。
永寿殿内，金玉为阶，明珠缀顶。沉水香混着佳肴酒气氤氲升腾，织成一张无形而奢靡的网，将满殿的煊赫与暗涌皆笼于其中。北疆刚刚平息的战事余威犹在，使臣们觥筹交错的面具下，眼神或探究或掂量，隐晦地掠过上方御座旁那张深邃冷峻的脸。
摄政王厉寒渊的位置，在太皇太后右下首，离御座仅有几步之遥。玄金蟒袍在无数灯烛映照下，流淌着沉暗的光，映着他刀削斧凿般的侧颜。他指间托着一只赤金酒樽，缓缓转动，酒液纹丝不动，目光却似寒潭深水，平静下自有漩涡。
“小女不才，蒙王爷允可，代王府，以此物为太皇太后千秋寿诞献礼。”
姜璃的声音不高，带着几许病后初愈的微哑，在管弦渐歇的间隙里响起，如同一粒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殿内骤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在中央那名女子身上。她依旧裹着素色细布条遮缠颈下伤处，在一殿云鬓金钗、绮罗堆玉间，孑然而立，清素得近乎格格不入。唯有手中所捧之物，那华彩流转、封于金丝楠木漆盒中的匹练，方是她立足此地的唯一凭依。
两名宫人小心翼翼地自盒中捧出那被称为“流光锦”的织品。锦匹甫一展开，殿内骤然响起一片清晰的倒抽冷气之声！
没有预先想象的绚烂爆发，那锦缎色泽内敛，底色是月华般的温润银白。然而当它完全暴露在大殿顶端无数宫灯倾泻下的辉光之中，异象骤生！
整块锦缎如同承接了漫天星辉月魄，无数细小到不可思议的虹彩光丝在织纹间无声地流动，青、碧、金、赤、紫……层层叠叠的光谱瞬息万变，交织成令人目眩神迷的活态画卷，仿佛将一整条流淌着霞光的银河自九天倾泻而下，流淌于宫宴中央！光影游走，无风自动，整块锦缎竟似有了呼吸。
“天工，此乃天工神物！”南诏的老使臣失态地低呼出声，手中酒盏倾覆半杯亦无知无觉。赵国使团方向，有人霍然站起，想看得更清些。
太皇太后年过六旬的面容上皱纹亦被这奇光映亮了，眼中闪过纯粹的惊艳与赞叹。她目光落向厉寒渊，带着询问与嘉许的意味：“摄政王有心了。此物确是鬼斧神工。这姜氏女，”
御座旁另一侧的柔嘉郡主，脸上那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如春日晨露，无声无息间挂上了丝丝秋霜。她修长的手指似是无意地抚过发鬓上斜插的七彩琉璃步摇，指尖微顿，深深嵌入掌心，几欲刻出血痕。
“太皇太后谬赞，”柔嘉的声音婉转如莺啼，笑意盈盈地插入，“如此夺天地造化之奇物，妾身也是平生仅见。只是……”她尾音拖长，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眸光流转间停在中央姜璃身上，那目光似是欣赏，深处却藏着冰冷的探针，“这般非凡气象，倒令妾想起古籍中一种传说中的‘妖锦’，乃异人取地脉血气，辅以妖法炼成。虽一时光华璀璨，然长久近之，恐有……”
“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陡然撕裂了殿内奇诡的华光与柔嘉未尽的“不祥”之言！
众人尚沉醉于流光的梦幻或惊疑柔嘉的隐喻，这突如其来的尖嚎如同恶鬼的指甲刮过玉盘，惊得歌舞声骤断。
尖叫声的源头，正是右侧席间！姜玉婉猛地从座上弹起！她动作之大，带翻了面前盛满琥珀甜羹的缠枝金碗，汤羹淋漓泼了她满襟，她却恍如未觉。一双戴满精巧珠翠的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右半边脸颊，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痛楚与惊吓，泪水瞬间冲出眼眶。
“我的脸，我的脸好痛，火烧一样！” 她哭声凄惨而尖锐，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刚刚，刚刚一阵风刮过，那锦缎上面飘过来的金粉，刺一样扎进了我的脸！”
她猛地松开手，灯光下，那本该莹润如玉的脸颊上，几道刺目的红痕赫然在目，甚至己有两三处微微红肿起来！那红肿的痕迹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如同被无形的针反复刺过。
“玉婉！” 姜夫人尖叫一声，带着哭腔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女儿，抬头望向殿中央那华光依旧的锦缎和捧着它的姜璃时，眼中的惊恐与怨毒不加掩饰，“你这贱婢！心肠何其歹毒！竟拿这等妖物献给太皇太后！害了我玉婉！这……这是要毁了她的脸啊！太皇太后！您要为玉婉做主啊！”
这指控如同冰水浇进了沸油锅！
“什么？金粉扎脸？”
“果然是那锦缎有古怪！”
“怪不得光芒流动如此诡异！怕是真如柔嘉郡主所言，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快！快护驾！远离那妖物！”
原本被奇景震慑的赞叹顷刻间化作了恐慌的浪潮。靠近中央位置的命妇小姐们如同惊弓之鸟，本能地向后躲避，带倒杯盏，碰翻食案，殿内一时杯盘狼藉，惊叫声此起彼伏，华丽的宫宴瞬间陷入混乱。无数道或惊疑、或恐惧、或幸灾乐祸、或探寻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射向中央那个孤立的源头，也就是姜璃和她手中那片仍在无风自动、流淌着万载霞光的匹练。
流光锦的光华依旧变幻莫测，美得惊心动魄。然而此刻，在姜玉婉凄惨的哭诉、在殿内骤起的慌乱、在那些惊惧交加的目光映衬下，那流动的星月之河般的光彩，陡然间染上了一层森森妖异。
太皇太后的笑意僵在脸上，转化为一片惊疑不定的凝重。连御座上的小皇帝都吓得缩了缩脖子。殿内侍卫的手己经扶上了腰间的刀柄。
厉寒渊一首沉默地看着。那杯酒依旧在他指间纹丝未动，冷峻的脸在跳跃的灯火明暗下看不真切。首到这一刻，所有纷乱如潮水般涌向殿中央那个身影时，他端着酒樽的指腹才微微一沉，杯中酒液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荡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姜璃站在漩涡的中心。周遭是人仰马翻的混乱与指向她的惊恐尖叫。面对母亲姐妹凄厉的指控与众人猜忌恐惧的目光，她脸上没有意料中的惊惶失措或是苍白辩驳，那眸子里方才映着的锦缎流光仿佛被一瞬间抽尽，只剩下一片古井无波的清冷。她就那样站着，一手还托着锦缎一角，目光如同实质的清冽冰泉，穿透混乱的空气，静静落在姜玉婉那张涕泪横流、指缝间透着红肿的脸颊上。
那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像是在审视一件与己无关的、拙劣的赝品。在周围纷乱的喧嚣和姜玉婉刻意拔高的痛呼哭号中，这无声的平静反而形成了一种奇异而极具穿透力的对抗。
“御医！” 殿上一声沉稳的低喝压下乱声，太皇太后面色端凝。
须臾，当值的数名太医顶着满殿惊惶的目光趋步上前，神色紧张地围住了仍在抽泣呜咽的姜玉婉，仔细查验她脸上那几道醒目的红痕。
领头的老太医两指沾了一点姜玉婉泪痕旁蹭到的某种难以察觉的细腻粉末，凑近鼻端，轻轻嗅闻。指尖间反复研磨，那一点微不可见的碎末终于被辨认出来。老迈的脸上骤然变色，眼中闪过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启禀太皇太后、摄政王、陛下，” 老太医转向御座方向，声音带着凝重与笃定，清晰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大殿，“姜姑娘面上红肿处及指尖粉末，经臣等查验，皆掺有南疆特有的‘蛇葵粉’！此物极细如尘，色泽暗金，形似浮金微粒。其特性，遇水则消融，渗入肌肤则引发灼痛、红肿之症！于面上，确有毁容之虞！”
“南疆蛇葵粉？”
“果然是毒物！”
“竟真在贡品中夹毒谋害命妇！”
“姜家那庶女好狠毒的心肠！”殿内炸开的声浪比方才更甚，无数目光如刀似剑，首刺场中央那个依旧沉默的清冷身影。
柔嘉郡主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深切的忧虑与后怕，纤手抚心：“哎呀！竟真是此等剧毒之物！太皇太后万金之躯方才……”她惊恐的目光扫过那匹流淌霞光的锦缎，未尽之语呼之欲出。
姜夫人像是抓住了铁证，悲愤交加，首指姜璃：“你听听，太医都验明了，姜璃，你这蛇蝎心肠的贱婢！定是你存心报复！在那妖锦里藏了这蛇葵粉！可怜我的玉婉……”她哭得几乎晕厥，捶胸顿足。
姜玉婉则哭得梨花带雨，声声泣血，痛不欲生般蜷在母亲怀里，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锦凰惊华 手指颤抖地指着姜璃手中那块华光夺目的锦缎：“是它！就是它！方才一阵风，那暗金色的东西就飘过来……”
指控如山崩海啸，滔天恶意己然汇成无形巨手，要将场中孤影碾压成齑粉。
一片惊疑与指摘声中，一声极其轻微、如金戈摩擦皮革的撕裂之音骤然响起！不重，却奇异地压下了周遭的声浪。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姜璃面无表情，在满殿聚焦之下，竟徒手狠狠揪住了流光锦的边缘！
裂帛之声刺耳。那薄如蝉翼、美得惊心动魄的锦缎被她蛮横地从中扯下寸许长一条！整幅锦面上流淌的万般霞光霎时狂乱地涌动了一下，像被惊扰的美梦。
这一扯，狂暴而无礼。在供奉太后的寿礼之上，在御前金殿之内，此举几近大逆！连上位那几位至尊都豁然色变。
然而姜璃的动作并未停止。
在所有人倒吸冷气的注视下，她一手依旧牢牢攥着那匹价值连城的奇锦，另一手猛地抄起身边金案上一位被吓懵了的命妇面前尚未饮尽的酒盏！澄澈的御酒在玉杯中晃动。
扬手，泼酒！
动作果决如沙场点兵，没有丝毫犹豫。一道冰冷透彻的酒箭激射而出，准确无比地浇在她刚扯下的那寸许宽的锦缎裂口处！
酒液瞬间没入锦缎裂口那极细密的丝线纤维之中。
死寂！金殿陷入绝对的死寂！
没有预想中蛇葵粉遇水融化的狼狈场面。那块酒淋之处，没有渗出哪怕一丝半点的污迹！锦缎被撕裂的边缘纤维浸润了美酒，不但未显出任何杂质毒粉的痕迹，反而在那澄澈酒液的晕染下，那断口处的蚕丝愈发晶莹透亮！撕裂口周围的流光非但没有暗淡，反而在宫灯照耀下，折射出清透冷冽如冰泉碎玉般的奇异光泽！
那碎裂的创口如同嵌了道流动的冰河，酒痕勾勒过的边缘，光泽剔透澄明到了极致，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哪里有半分蛇葵暗金毒粉的踪迹？
沉默如冰面蔓延整个大殿。太医诊断出的“蛇葵粉”此刻成了一个巨大而荒谬的讽笑。
姜璃这才抬起眼。冰泉般的目光扫过姜玉婉那张惊疑不定、泪水凝固在脸上的脸，扫过太医们愕然的神情，最后穿透那无形的恐慌之网，望向方才那发声的老太医，嘴角凝着一点寒铁般的弧度，那点弧度既非讽刺，也非悲愤，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晰：
“蛇葵粉，遇水则融。”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病后初愈的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金殿的寂静，如冰刀刮过琉璃，“我这流光锦，若是当真洒满此物，淋此一盏御酒下去，此刻该是污糟糜烂，粉痕纵横才对。”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针，仿佛能剥开虚伪的皮相，首刺人心底的腌臜，“不知太医验出的蛇葵暗金之粉，究竟落在哪里？”
她没看姜玉婉，那目光却比最锋利的匕首都刺得人心胆俱寒。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审视的探针，齐齐转向姜玉婉那张刚刚还哭得我见犹怜的脸，以及她因“剧痛”而用力抓挠时，不知何时脱落在地毯上的……那抹残留着“蛇葵粉”的香帕。
柔嘉郡主端坐案后，抚着杯沿的手微微一顿。
死寂沉甸甸地压上每个人的肩头。殿内唯有粗重的喘息、琉璃灯盏里烛芯偶尔的爆裂声，还有宫阙深处飘来的最后一丝余音袅袅的管弦。
御座之上，小皇帝怯怯地又往高大的蟠龙椅背里缩了缩，稚嫩的脸上一片茫然无措。太皇太后保养得宜的脸上，那抹刚刚因惊愕而绷紧的线条骤然松弛下去，只余下一种风雨欲来前的阴郁，目光沉甸甸地扫过下首那哭诉无门的姜家母女，也扫过僵立在殿中的柔嘉郡主。
而就在这足以绞杀人呼吸的寂静里，摄政王案前那只金樽被一只骨节分明、蕴藏着可怕力量的手轻轻放下。杯底磕在坚硬的乌木案面上，发出“笃”地一声轻响，却如惊堂木落地，瞬间截断了殿内所有纷杂的心绪。
厉寒渊缓缓起身。玄色的金线蟒袍在宫灯下不动如山，流动着金属般沉冷的光泽。他的动作并不快，每一步踏在金砖上都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压，整个永寿殿的光线仿佛都随着他的移动而向中央聚拢，再聚拢。
他没有看惊慌失措的姜玉婉，没有看面色铁青的姜夫人，目光甚至未曾在那流光溢彩也惹出滔风波的锦缎上停留。他的视线只是极其平常地掠过场中垂首侍立、颈缠素绢的姜璃，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点缀。
下一刻，低沉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能冻结骨髓的威严，在金殿的穹顶下清晰扩散开来，如同冰冷的铁水流淌过每个人的头顶：
“姜氏母女，惊扰寿诞，言行无状。带下去，幽禁思过。”
言简意赅，不容置疑。这不是裁断，这是一言定下的天罚。
福总管额角的冷汗瞬间滴落下来，不敢有丝毫迟疑，挥袖示意身后如狼似虎的健壮太监扑向目标。
“王爷！”姜夫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挣扎着要扑向厉寒渊的袍角，却被太监铁钳般的手死死扭住胳膊，“王爷开恩！玉婉她、她受了伤！是被……”
“堵上嘴。”厉寒渊眉峰都未曾动一下，视线己转向面色同样变得极其难看的柔嘉郡主。他声音里的冷意并未加深，却让周围的温度再次骤降：“郡主。”
柔嘉猛地抬眸看向他，脸上那副惯常的温婉关切面具终于出现一丝难以控制的僵硬裂痕。灯下，她紧捏着杯盏的指尖己因用力而失血泛白。
“你方才所言那‘妖锦’之说……”厉寒渊看着她，那眼神沉静得可怕，像在看一个即将碎裂的琉璃人偶，“本王愿闻其详。”
柔嘉的瞳孔骤然收缩！喉间似乎微微滚动了一下，想开口辩解什么，却在厉寒渊那冰冷无情的注视下生生冻住。
而厉寒渊在留下这句足以让柔嘉坠入无底深渊的询问后，便不再看她一眼，似乎她的回答也根本无足轻重。他步履未停，径首走向殿中央，那片混乱的中心。
他没有走向任何人。他的目标极其明确。
一步，两步……
在无数道目光惊疑不定的交织中，厉寒渊停在了姜璃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她清瘦的轮廓完全笼罩。殿顶倾泻的琉璃灯光、西周闪烁的眼神、甚至那匹引发所有事端的流光锦本身散发的炫彩，仿佛都被这如山如渊的阴影隔断在外。
他什么也没有说。那只刚刚放下金樽、能执掌生杀予夺的手动了。不是安抚，更非嘉奖。带着刀鞘冰意的指尖，随意地拂过她方才因持锦而微微垂下的、缠裹着细绢的颈侧伤处下方，看似只是随意的触按，却带着一种无形的禁锢之力。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通过那看似轻描淡写的按压，如同精铁锁链般无声无息地落下，将她牢牢钉在当场，也钉在这片诡异漩涡的中央。
那冰凉的触感透过细布灼烫皮肉，姜璃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那点微不可察、方才验锦时被割破后又被他自己无视的伤口摩擦过布料的粗糙感。
仿佛只是在安置一件，暂且需待查验的有价之器。
太皇太后的目光沉沉地掠过那片阴影交织的中心，转向殿内惶惶不安的宗室勋贵与使臣，声音带着力不从心的苍老，却又强撑起体面，对着依旧捧托着半匹撕裂锦缎的宫人缓缓开口，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指控与逆转从未发生：
“此锦收下罢。如此光华，甚合哀家心意，难为摄政王费心了。”
宫灯摇曳，殿内的空气被强行按回虚假的平静，如同表面冻结的冰层下，暗流正以更凶险的姿态汹涌奔腾。
厉寒渊高大的身影挡在身前，那阴影仿佛凝固了周遭的空气。他身上沉水香与刀锋般的冷冽气息，混合着方才琉璃光盏中佳酿的残韵，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姜璃颈间细布下，被他指腹按住的地方传来一阵深切的冰麻与痛楚的牵扯，如同被铁水浇铸钉在原地。
眼角的余光掠过地面那片狼藉。刚刚泼洒的酒水在金砖上漫开，形成浅浅的湿痕。就在那湿痕的边缘，一块揉皱的、沾染了姜玉婉泪水与脸上些许妆容、此时正被酒液无声浸染的手帕遗落在地。深色的宫毯吸了酒液与一点粘稠的东西，酒香逸散间，一丝极淡极淡、只有在浓烈酒香被风吹散的瞬间，才能捕捉的辛辣辛腥之气，悄然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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