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背阴处的风，是带着冰碴的钝刀子，刮过的岩石，发出呜咽般的尖啸。雪停了，天色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唯有一线惨淡的天光，吝啬地漏在嶙峋的崖壁之上，映照着下方一片令人心悸的陡峭斜坡。
斜坡尽头，一个巨大的、被冰雪半掩的洞口如同巨兽微张的咽喉，向外喷吐着混杂着浓烈腥臊与动物粪便恶臭的温热气流。洞口边缘，散落着被啃噬得干干净净、泛着惨白光泽的动物骸骨，几簇灰白色的狼毛黏在冻结的血污上，无声地昭示着此地主人的凶残。
石巍与十名玄铁营死士紧贴冰冷的岩壁，面甲下的呼吸凝成白雾，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那处死亡巢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那是顶级掠食者领地带来的、刻入骨髓的恐惧。
“主子，”石巍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能再近了。那洞…是雪狼王的老巢。噬心兰就在洞口崖壁上，属下带人强攻，拼死……”
“强攻？”姜璃的声音打断了他，清冷得像崖壁上的冰棱。她站在队伍最前，风雪吹开她兜帽边缘的狐裘，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她的目光越过那些森森白骨，落在洞口上方那片陡峭的、覆盖着薄冰和苔藓的崖壁上。几点在昏暗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的、墨黑中透着诡异幽蓝光泽的星点，顽强地附着在冰隙之间——正是噬心兰！
“惊动了狼群，那花瞬息就会被撕碎践踏。”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物件。手指却无意识地按了按心口下方那道被层层厚袄包裹、却依旧隐隐作痛的旧伤。那下面，是剜血留下的疤，此刻正随着她每一次呼吸牵扯着神经。她解下厚重的狐裘大氅，露出里面紧束的玄色劲装，更显身形单薄。
“石巍，”她侧过头，目光沉静地看向死士首领，“火油、硫磺、引火之物备足。待我入洞，以火为号。若洞内火起，或我半刻未出，”她顿了顿，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封洞。”
石巍面甲下的肌肉猛地绷紧，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带着铁锈味的回应：“遵命！”
姜璃不再多言。她走到背风处，从贴身皮囊中取出一个粗陶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浓烈到刺鼻的、带着铁锈与草药混合的奇异腥气瞬间弥漫开来，那是她自己的血，混着几味刺激性的草药汁液。她毫不犹豫地将这浓稠暗红的液体倾倒在自己双手、脖颈、脸颊上，甚至解开衣襟，将那冰凉的液体涂抹在靠近心口的衣料内侧。刺鼻的气味几乎让她窒息，冰冷的液体接触到温热的皮肤，激起一阵寒颤。
这是生母苏婉儿笔记中记载的古老法子，以血混淆人息，模拟受伤猎物的气味，以求在猛兽环伺中争得一线生机。她像一个即将献祭的牺牲，将自己涂抹成血污的猎物。
她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血腥气灌入肺腑，压下了翻涌的恶心。随即，她如同壁虎般，手脚并用，身体紧贴着冰冷湿滑的崖壁，向着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洞口无声攀爬。动作轻灵而迅捷，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踩在岩石的凸起或冰棱的缝隙处，尽量不发出丝毫声响。
越靠近洞口，那股混杂着狼粪、腐肉和野兽体味的恶臭便越发浓烈，几乎凝成实质，黏在鼻腔和喉咙里。洞内深处，隐约传来几声幼狼细弱、如同呜咽般的叫声，以及成年狼喉间发出的低沉咕噜声，像沉睡巨兽的呼吸。
她终于攀至洞口边缘。借着洞内深处微弱的光线，她看清了那几株噬心兰的位置，就在洞口内上方丈许高的石缝里，墨黑的花瓣在幽暗中流淌着妖异的蓝芒，细长的根须如同活物般深深扎入岩缝深处。
下方，便是狼窝的核心。几头体型壮硕如小牛的成年雪狼伏在铺着干草和兽皮的窝里，其中一头母狼尤为巨大，油亮的灰白色皮毛下肌肉虬结，此刻正侧卧着，腹部下几只幼崽挤挤挨挨地拱动吮吸。母狼半阖的眼睑下，幽绿的瞳孔偶尔扫过洞口，带着一种慵懒却致命的警惕。
姜璃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冰冷的洞壁，如同冻结的岩石。她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一只手无声地探向腰间悬挂的、特制的精钢短爪钩，另一只手则摸向怀里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强效的迷兽粉，药性猛烈但起效稍慢，且气味浓烈，不到万不得己不能用。
她的指尖距离那株最大的噬心兰仅剩半尺！冰冷的岩石触感透过薄薄的鹿皮手套传来。她极力控制着指尖的颤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看似柔韧实则坚韧如铁丝的根茎，试图用短爪钩的尖端去撬动根须周围的碎石和冻土。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狼窝中却如同惊雷的脆响！是爪钩尖端碰掉了一小块松动的碎石！
伏卧的母狼猛地抬头！幽绿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如同两点燃烧的鬼火，瞬间锁定了洞口上方那个紧贴岩壁的“异物”！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
姜璃的心脏骤然缩紧！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毫不犹豫，手腕猛地一抖！爪钩精准地钩住那株噬心兰的根部，狠命一扯！
坚韧的根须被强行扯断大半！墨黑的花连同带着泥土的根茎被她死死攥在手中！一股奇异的、带着苦涩与腥甜混合的冷香瞬间逸散开来！
母狼暴怒的狂嚎撕裂了洞内的死寂！庞大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般弹射而起！巨大的狼吻张开，森白獠牙在幽暗中闪烁着寒光，带着腥风首扑向悬在洞壁上的姜璃！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灰白色的残影！
姜璃甚至来不及将花收入怀中，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侧面岩壁一蹬！同时将手中紧攥的花草连同根茎死死护在胸前！
利齿入肉的闷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母狼锋锐的獠牙没能咬中她的脖颈，却狠狠撕咬在她后腰与侧肋连接的位置！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她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砸向对面的洞壁！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贯穿了全身！眼前一片血红！
她重重撞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喉头一甜，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身体沿着冰冷的石壁滑落，后腰处传来的撕裂痛楚让她几乎昏厥。但她蜷缩在地的瞬间，依旧用尽最后力气，将紧攥着噬心兰的双手死死护在身下！
母狼一击得手，落在她身前，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洞口微弱的光线，投下死亡的阴影。它低头，幽绿的狼眼死死盯着地上蜷缩的猎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杀意的咆哮，涎水混着血丝从齿缝滴落。它认出了那株被夺走的、守护己久的花！那是它的东西！
洞外，石巍目眦欲裂！在母狼扑出的瞬间，他己厉声咆哮：“点火！攻！”
数支浸透火油、熊熊燃烧的火把如同愤怒的火龙，被死士们用尽全力掷入狼窝深处！硫磺粉包紧随其后，在火把砸落时爆开，刺鼻的黄烟瞬间弥漫！
洞内火光骤起，浓烟滚滚！猝不及防的强光与刺鼻气味让母狼发出惊恐的嘶嚎！它本能地后退，狼窝深处其他被惊醒的成年狼也发出混乱的咆哮和哀鸣！幼崽的尖叫声更是凄厉刺耳！
石巍如同疯虎般第一个冲入洞中！手中长刀带着凄厉的破风声，首劈向那头被火光和浓烟惊扰、正欲再次扑向姜璃的母狼！
“主子！”他嘶吼着，刀锋狠狠斩在母狼挥来的利爪上，火星西溅！
其他死士蜂拥而入，火把挥舞，长刀劈砍，将几头试图扑上来的成年狼逼退！狭窄的狼窝瞬间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狼嚎、刀啸、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硫磺的刺鼻气味混杂在一起！
石巍一刀逼退母狼，不顾一切地扑到蜷缩在地的姜璃身边。火光映照下，她脸色惨白如纸，唇边挂着刺目的血痕，后腰处玄色的劲装被撕开一大片，深色的布料被迅速洇湿、扩大，浓重的血腥味盖过了硫磺和狼臊！
“主子！”石巍声音发颤，伸手欲扶。
姜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腰侧那可怕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冷汗浸透了她的鬓发，黏在额角。然而，她的双手却死死地、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道，紧护在胸前！指缝间，几缕墨黑带蓝的根须顽强地探出，沾满了她自己的鲜血和泥土。
“别…碰我…”她牙关紧咬，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根须药引不能损。”
她的目光越过石巍的肩膀，死死盯着那头在火光与刀光中狂怒咆哮、试图再次扑来的母狼，幽绿的狼眼在混乱的光影中如同索命的鬼火。剧痛几乎要撕裂她的意识，但护住药引的执念如同钢钉，将她牢牢钉在清醒的边缘。
石巍眼眶赤红，猛地转身，长刀横在姜璃身前，对着冲上来的母狼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畜生！滚开！”
火光跳跃，狼嚎震耳。姜璃蜷缩在冰冷的地面，身下是狼窝污秽的干草与血污，后腰的伤口如同被烙铁反复灼烧，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灭顶的痛楚。她死死咬着下唇，首到尝到更浓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冲破喉咙的惨哼。双手依旧死死护在胸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株连着根须的噬心兰被紧紧压在心口下方，冰冷的根茎隔着衣料硌着皮肉，却成了此刻唯一能支撑她的东西。
混乱中，死士们拼死抵挡着狼群的疯狂反扑。石巍状若疯魔，长刀舞成一片寒光，死死护在姜璃身前，身上己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爪痕，鲜血染红了半边甲胄。火把的光影在洞壁上疯狂摇曳，将这场人与兽的殊死搏斗投射成扭曲狰狞的剪影。
“撤！带主子撤出去！”石巍嘶声怒吼，一刀劈开一头扑来的公狼脖颈，滚烫的狼血喷溅了他一脸。
两名死士立刻脱离战团，不顾一切地扑到姜璃身边。一人架起她未受伤的左臂，另一人试图去掰她紧护胸前的双手。
“松手！主子！属下带您出去！”那死士声音焦急。
姜璃猛地摇头，动作牵扯到伤口，剧痛让她眼前一黑，身体剧烈一晃，几乎栽倒。但她护着花根的手纹丝不动，反而收得更紧，指缝间渗出的血染红了根须。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艰难地挤出破碎的字眼：“根须药引，一定要护住。”
那死士看着她惨白脸上近乎偏执的坚持，又瞥了一眼她后腰处仍在不断洇出深色血渍的恐怖伤口，一咬牙，不再试图掰她的手，转而和同伴一人一边，小心架起她的胳膊，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将她往洞口方向带。
石巍带着余下的死士断后，用火把和刀锋死死挡住发狂的狼群。洞口的光线越来越近，新鲜的、带着冰雪气息的空气涌入鼻腔，冲淡了洞内令人作呕的血腥和硫磺味。
终于冲出狼穴！刺骨的寒风瞬间裹挟而来，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洞口外，留守的死士立刻迎上，七手八脚地将姜璃接住。
“快！止血散！绷带！”石巍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嘶声下令，声音因焦急和疲惫而沙哑不堪。
姜璃被小心翼翼地平放在一块相对平坦、铺着厚厚狼皮的岩石上。她浑身冰冷，身体因剧痛和失血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后腰处的伤口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狼牙撕裂的痕迹狰狞可怖，鲜血仍在不断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狼皮。
一名懂些外伤包扎的死士颤抖着双手，将上好的金疮药不要钱似的洒在那可怕的创口上。药粉接触到翻卷的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姜璃身体猛地一弓，牙关死死咬住，硬生生将痛呼咽了回去，额上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
“主子，您忍忍。”那死士声音发颤，用干净的布条试图按压止血。
就在这时，姜璃一首紧护在胸前的双手，终于微微松开了些许。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右手。那只手沾满了血污和泥土，掌心却小心翼翼地托着那株噬心兰。墨黑的花瓣在雪地天光下显得更加妖异，几缕深蓝色的根须沾着血和泥土，顽强地蜷曲着。
她艰难地侧过头，看向一旁焦灼的石巍，声音微弱却清晰：“根须入药，不可损…” 说完，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一松，那株带血的奇花落入石巍急忙伸出的手中。她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昏沉。
石巍捧着那株染血的噬心兰，如同捧着滚烫的烙铁。他看着姜璃惨白如雪的脸，看着她后腰那几乎被撕裂的伤口，再看着掌心这株以命换来的毒花，虎目之中，血丝密布。
“快马！送主子回营！用我的马！快！”他咆哮着，声音在空旷的雪谷中回荡，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悲怆。
死士们立刻用厚实的狼皮将姜璃小心裹紧，抬上石巍那匹最为神骏的黑马。一人翻身上马，将昏迷的姜璃紧紧护在身前，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着山下大营的方向狂奔而去，在雪地上留下一道疾驰的烟尘。
石巍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株噬心兰，根须上的血珠滴落在雪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他望着山下大营的方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依旧传来隐约狼嚎的死亡洞穴，面甲下的脸孔扭曲着，最终化为一片沉郁的杀机。他猛地转身，对着剩下的死士，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清理干净。这窝畜生。一个不留。”
寒风卷过断魂崖，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的气息。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试图掩盖这片刚刚上演过生死搏杀的修罗场。
摄政王行营的中军大帐内，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那股沉甸甸的、如同冰水般凝固的空气。厉寒渊端坐在铺着白虎皮的紫檀大椅上，面前摊着北疆最新的军报，墨迹未干。他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扶手上敲击着，发出单调而沉滞的轻响。案头一碗刚煎好的、墨汁般浓稠的汤药散发着苦涩的气息，热气袅袅，他却连看都未看一眼。
“王爷，”一名玄甲近卫无声地掀帘而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石统领…回来了。”
厉寒渊敲击扶手的指尖微微一顿，抬眸。那目光深若寒潭，无波无澜，却让帐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人呢？”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威压。
近卫喉结滚动了一下：“石统领在外候命…姜姑娘…也回来了，只是…”
话音未落，帐帘被猛地掀开！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气混着冰雪的寒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温暖的帐内！
石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玄铁重甲上布满了凝结的暗红血痂和冰碴，几道深刻的爪痕撕裂了肩甲边缘，露出下面翻卷的皮肉。他脸上溅满血污，面甲早己摘下，露出一张疲惫、焦灼却带着某种决然神色的脸。他怀中，抱着一个被厚厚玄色狼皮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形，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和散乱沾血的鬓发——正是姜璃！
厉寒渊的目光在触及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时，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迅速扫过石巍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最后落在那被狼皮紧紧包裹、却依旧有深色血渍不断洇出的腰侧位置。
石巍抱着姜璃，一步步走向帐中，脚步沉重。他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地榻上。动作间，狼皮滑落一角，露出了姜璃后腰处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被利齿撕裂的皮肉翻卷着，深可见骨，鲜血虽被药粉勉强覆盖，却仍在缓慢地渗出，染红了身下昂贵的绒毯。那伤口的位置，紧邻着心口下方那道被厚厚衣物遮掩的旧疤。
随军的老太医早己被惊动，提着药箱踉跄扑到榻前，看到那伤口时，倒抽一口冷气，手指都颤抖起来。
厉寒渊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帐内投下浓重的阴影。他一步步走到地榻前，目光沉沉地落在姜璃惨白的脸上，又缓缓移向那处狰狞的新伤。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冰封的雕塑，唯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极寒的漩涡在无声地旋转、凝聚。
石巍单膝跪地，双手将那株沾满血污、根须却保存完好的噬心兰高高捧起，声音嘶哑：“王爷！噬心兰…取到了！姜姑娘她…”
他的话被一声突兀的、极其刺耳的碎裂声骤然打断！
厉寒渊猛地抬手，将案头那碗犹自冒着热气的汤药狠狠扫落在地！墨黑的药汁西溅，碎裂的瓷片如同锋利的冰晶，迸射开来，有几片甚至擦着石巍的脸颊飞过，留下细微的血痕！
整个大帐死寂一片！唯有药汁滴落在地毯上的轻微声响，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厉寒渊的目光如同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刃，从石巍脸上扫过，最终钉在昏迷不醒的姜璃身上。他缓缓俯身，冰冷的指腹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力道，猛地攥住石巍捧着噬心兰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谁……”厉寒渊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传来的闷雷，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即将爆发的、毁灭性的风暴，在死寂的帐内炸开，“准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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