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死寂。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血腥与金钗断裂后散逸的淡淡珠粉气息。姜玉婉的惨叫声如同被扼住喉咙的母兽,在破败的梁柱间回荡,又戛然而止。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死死捂住被金钗贯穿的大腿外侧,鲜血如同泉涌,迅速浸透了华丽的裙裾,在灰扑扑的地面上洇开大片刺目的暗红。剧痛让她浑身痉挛,涕泪横流,精心修饰的面容扭曲得如同恶鬼,只剩下怨毒与难以置信的惊骇,死死瞪着那个倚在经卷堆旁、脸色惨白如纸、却眼神冷冽如冰的女人。
姜璃的右手还保持着投掷金钗的姿势,指尖微微颤抖,沾染着姜玉婉的鲜血。腹部的绞痛如同冰冷的铁钩在反复撕扯,腿间的湿热感愈发清晰,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目光越过蜷缩哀嚎的姜玉婉,落在那根深深扎入泥地、钗身犹自嗡鸣震颤的断钗之上。
钗头那颗硕大的东珠,在方才剧烈的撞击下己然崩裂!珠体碎裂成数瓣,露出中空的内里。一小卷被紧紧卷起、边缘沾染着暗褐色血迹的薄薄丝帛,正从珠体的裂缝中滑落出来,半截露在外面,在昏黄的灯笼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那是什么?”春杏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她挣扎着爬起,目光也被那卷染血的丝帛吸引。
姜璃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脖颈。她不顾腹部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猛地向前一扑,染血的手指死死抓住了那卷滑出的丝帛!
触手冰凉滑腻,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独特的沉水香气息,那是柔嘉郡主惯用的熏香!
她颤抖着,用尽力气将那卷丝帛展开。薄如蝉翼的丝帛上,用极其工整、却透着阴冷气息的墨笔,书写着数行清晰的字迹:
“柔嘉郡主台鉴:
西梁铁鹞卫三千骑,己依约借道赵国北境云中隘口,三日后亥时抵黑风峪。
请郡主速备粮草引路,并依诺清除厉寒渊北府军巡哨。
事成,河西三郡交割文书即刻奉上。
慕容钊 顿首”
借道赵国!西梁骑兵!清除巡哨!河西三郡!
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入姜璃的眼帘!慕容钊的私印赫然盖在末尾!这竟是一封通敌叛国、引狼入室的铁证!柔嘉郡主与慕容钊勾结西梁、出卖大魏边关军情的密函!竟被藏在这根金钗的东珠之内!
“慕容钊!柔嘉!”姜璃的声音因极致的震惊与愤怒而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的冰碴!她猛地抬头,看向地上因剧痛和失血而意识模糊的姜玉婉,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与冰冷的杀机,“你们…竟敢通敌叛国!”
就在这时,佛堂残破的木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猛地撞开!木屑纷飞!
厉寒渊高大的身影如同裹挟着地狱风暴,骤然出现在门口!他玄色蟒袍的下摆沾染着夜露与尘土,脸色在昏暗光线下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此刻翻涌着足以冻结血液的狂怒与一种被彻底愚弄后的、毁灭性的冰冷!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扫过佛堂内狼藉的景象,蜷缩在地、血流如注的姜玉婉,倚在角落、脸色惨白、裙裾染血的姜璃,以及她手中紧握着的那方染血的丝帛!
“王…王爷!”姜玉婉如同看到了救星,不顾腿上的剧痛,拖着伤腿,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厉寒渊的方向爬去,在地上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她涕泪横流,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疼痛而扭曲变形,“王爷救我!妹妹…妹妹她要杀我!她刺伤了我!还…还伪造了密信诬陷我和姑母!王爷!您要相信婉儿!婉儿对您一片痴心,怎会通敌!都是她!是她嫉恨我!是她伪造的!”
她哭喊着,手指颤抖地指向姜璃手中的丝帛,眼中充满了怨毒与绝望的哀求。
厉寒渊的目光落在姜璃手中那方血迹斑斑的丝帛上,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步踏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山岳般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姜璃。他伸出手,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给本王!”
姜璃抬起头,迎上他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眼睛。腹部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依旧死死攥着那方丝帛,如同攥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缓缓抬起手,将染血的密函递了过去,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王爷,自己看,柔嘉郡主与慕容钊,通敌叛国引西梁骑兵入境。”
厉寒渊一把夺过丝帛,目光如炬,飞速扫过上面的字迹。当看到“借道赵国”、观将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清除巡哨”、“河西三郡”的字眼,尤其是末尾那枚刺眼的慕容钊私印时,一股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慕容钊!柔嘉!”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骤然从厉寒渊喉间迸发出来!他额角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那方薄薄的丝帛在他掌中瞬间被攥得扭曲变形,几乎要被生生撕裂!“好!好得很!本王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王爷!不是的!那是假的!”姜玉婉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顾一切地爬过来,死死抱住厉寒渊的腿,哭得撕心裂肺,“是姜璃伪造的!她恨我!恨姑母!她什么都能伪造!那印章…那笔迹…都是她模仿的!王爷您信我!信我啊!婉儿才是最爱您的人!婉儿怎么会背叛您!都是她!是她这个毒妇在挑拨离间!她想害死我们所有人!”
她语无伦次,涕泪横流,脸上厚厚的脂粉被泪水冲刷得如同鬼画符,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厉寒渊低头,冰冷的目光如同看蝼蚁般扫过脚下哭嚎的姜玉婉。那方被揉皱的、沾满血污的密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掌心灼痛。慕容钊的私印,柔嘉的沉水香,借道赵国的路线…桩桩件件,都指向一个让他无法回避的、血淋淋的真相!他猛地抬脚,毫不留情地将姜玉婉踹开!
“滚!”
姜玉婉被踹得翻滚出去,撞在佛龛底座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彻底昏死过去。
厉寒渊的目光重新落回姜璃身上,那双翻涌着狂怒与痛楚的眸子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她苍白染血的脸庞。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结剧烈滚动,却只发出压抑的、如同砂石摩擦般的低吼。
然而,就在这时,
“圣旨到!”
一个尖利高亢、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利箭般穿透佛堂的死寂,在院外骤然响起!
紧接着,杂沓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鼓点般迅速逼近!火把的光芒瞬间将佛堂外的小院映照得亮如白昼!
柔嘉郡主一身华贵的宫装,在数十名盔甲鲜明、手持刀剑的羽林卫簇拥下,仪态万方地出现在佛堂门口。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与肃杀,手中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目光扫过佛堂内的狼藉,最终落在厉寒渊和姜璃身上,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
“摄政王厉寒渊接旨!”柔嘉的声音清越,带着一丝刻意拔高的凛然,“太皇太后懿旨!逆贼姜璃,勾结西梁,私通敌国,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着羽林卫即刻将其锁拿,押入天牢候审!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奉旨捉拿逆贼姜璃!”羽林卫齐声高喝,刀剑出鞘的寒光瞬间充斥了整个佛堂!
厉寒渊瞳孔骤缩!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席卷全身!他猛地转身,高大的身躯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峦,将姜璃牢牢挡在身后,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首刺柔嘉那张看似端庄、实则淬毒的脸庞:“柔嘉!你敢假传懿旨?!”
“假传?”柔嘉郡主脸上露出一丝悲天悯人的无奈,轻轻摇头,“王爷,证据确凿,由不得您徇私了。”她目光转向厉寒渊身后,声音陡然转厉,“姜璃!还不束手就擒!”
“证据?”厉寒渊怒极反笑,猛地将手中那方被揉皱、沾血的丝帛狠狠掷向柔嘉,“这通敌叛国的铁证!柔嘉郡主!你作何解释?!”
那方染血的密函如同断翅的蝴蝶,飘落在柔嘉脚前的地面上。柔嘉的目光落在丝帛上那熟悉的字迹和刺眼的慕容钊私印上,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但脸上却迅速堆起更加浓郁的悲愤与震惊:“这…这定是逆贼姜璃伪造,意图构陷本郡主与国舅!王爷!您切莫被她蒙蔽!”
“构陷?”一个低沉、带着异域腔调、却异常清晰的男声,如同冰冷的毒蛇,突然从柔嘉身后的羽林卫中响起。
人群分开,一名身着赵国使臣服饰、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他目光如电,精准地落在柔嘉脚前那方染血的丝帛上,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带着残忍笑意的弧度。
“本使倒觉得…”赵国使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膜,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一颗冰珠,“这密函上的笔迹…与柔嘉郡主上月托本使转交西梁王的‘问安帖’,如出一辙。尤其是这‘河西三郡’的‘郡’字,那最后一笔的钩挑…郡主写得,可是别具一格啊。”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柔嘉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庞,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郡您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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