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死寂如坟。赵国使臣那带着异域腔调、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入柔嘉郡主的耳膜，刺穿她强装的镇定。他俯身时嘴角那抹玩味的、残忍的笑意，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瞬间褪尽血色的脸上。
“你血口喷人！”柔嘉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近乎破音，带着一种被当众剥皮的惊惶与强弩之末的虚张声势，“本郡主何曾写过什么问安帖！你定是与姜璃这贱人串通一气，构陷本郡主！”她猛地转向厉寒渊，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如同受尽委屈的娇花，“王爷！您莫要听信这赵国贼子挑拨！他分明是嫉恨您威震北疆，故意离间我大魏君臣！姜璃更是狼子野心，伪造密信，勾结外敌，其罪当诛啊王爷！”
她的话语如同疾风骤雨，试图用泪水与指控搅乱这致命的一击。然而，赵国使臣只是微微挑眉，脸上那抹讥诮的笑意更深，甚至带着一丝怜悯：“郡主何必惊慌。笔迹真伪，一验便知。郡主上月托本使转交西梁王的‘问安帖’，虽己送出，但本使习惯留个底稿…以防万一。”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扁平的、以火漆封口的玄色锦囊，轻轻晃了晃，“郡主若问心无愧，可敢让王爷当众验看？”
那锦囊如同索命的符咒，瞬间抽空了柔嘉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她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随即被更深的怨毒取代。她死死盯着那锦囊，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焚毁。
厉寒渊的目光如同两柄淬火的寒刃，在柔嘉惨白的脸与赵国使臣手中的锦囊之间扫过。方才那封染血的密函，慕容钊的私印，赵国使臣的指证，柔嘉此刻的失态…所有的线索如同破碎的镜片，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拼合！一个足以颠覆一切认知、让他浑身血液都为之冻结的可怕真相，正狰狞地浮出水面！
“验！”厉寒渊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威，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落，“冷锋，取来！”
冷锋如同鬼魅般应声而出，身形一闪，己至赵国使臣面前。那使臣倒也干脆，毫不犹豫地将锦囊递出。冷锋接过，指尖微动，火漆碎裂，从中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素白笺纸。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薄薄的纸笺上。冷锋将其展开，与厉寒渊手中那方染血的密函残片并排举起，对着佛堂外涌入的火把光芒。
柔嘉郡主的呼吸瞬间停滞，身体僵硬如石。
火光跳跃，清晰地映照出两张纸笺上的字迹。同样的墨色，同样的笔锋走势，同样的起承转合！尤其是那“河西三郡”的“郡”字，最后一笔那独特的、带着凌厉回锋的钩挑，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烙印！与密函上的笔迹，分毫不差！
“柔嘉！”厉寒渊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刮出的寒风，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暴怒与一种被彻底愚弄、背叛后的、深入骨髓的痛楚！他猛地抬眼，那双翻涌着血色风暴的眸子死死钉在柔嘉脸上，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你还有何话说？！”
“不，不是的！”柔嘉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如同刷了一层白垩，精心维持的端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歇斯底里的惊惶与绝望，“是他，是赵国，是他们模仿我的笔迹，是姜璃！是她和赵国勾结设局害我！王爷！您要信我！我对您…我对大魏忠心耿耿啊！”她扑上前想要抓住厉寒渊的手臂，却被他猛地挥袖甩开！
“忠心耿耿？”厉寒渊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毁灭的意味，“引西梁铁骑入境！清除本王巡哨！割让河西三郡！这就是你的忠心？！”他猛地指向地上昏死过去的姜玉婉，又指向那封染血的密函，“勾结慕容钊！构陷王妃！毒杀皇嗣！这就是你的忠心？！”
每一个指控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羽林卫中己有不少人面露惊疑，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我没有！”柔嘉被厉寒渊的暴怒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佛龛，退无可退。她眼中充满了疯狂的怨毒，猛地指向蜷缩在角落、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的姜璃，“是她！都是这个贱人！是她蛊惑了王爷！是她让王爷失了心智！王爷！您看看她！看看她这副鬼样子！她才是祸国殃民的妖孽！杀了她！快杀了她！”
厉寒渊的目光随着她的指控，再次落回姜璃身上。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单薄的身体因剧痛和失血而微微颤抖，肩头的伤口在粗布包扎下渗出新的暗红，裙裾下摆更是被大片深色的湿痕浸透，那是流产的征兆！那张曾经清丽的脸庞此刻毫无血色，唇瓣干裂，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平静，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厉寒渊的心脏！愤怒、怀疑、被欺骗的痛楚，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在看到她那副惨状时骤然升起的、尖锐的刺痛！
“蛊惑？”姜璃的声音突然响起，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柔嘉的尖叫和厉寒渊的怒意。她微微抬起头，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首首刺向柔嘉，锦凰惊华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锦凰惊华最新章节随便看！“郡主说我蛊惑王爷…那郡主可知，十年前北疆狼烟坡，破庙风雪夜…”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仿佛在积蓄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在欣赏柔嘉眼中骤然放大的、如同见鬼般的恐惧。
“王爷身中‘寒渊’奇毒，昏迷不醒，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姜璃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厉寒渊紧绷的神经上，“那时…是谁割开手腕，将温热的血喂入王爷口中？”
厉寒渊的身体猛地一僵！狼烟坡！破庙风雪夜！那是他生命中最黑暗、也最模糊的记忆！他只记得刺骨的寒冷，濒死的绝望，以及…口中那苦涩到极致的药味！是那苦药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是“婉儿”救了他！这是他十年来的执念！
“是…是婉儿！是本郡主！”柔嘉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试图用音量掩盖内心的恐慌，“是本郡主割腕喂血！王爷亲口说的！他记得那苦药的味道！”
“苦药？”姜璃唇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讽，她缓缓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抚上自己心口的位置，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剜血取药的剧痛，“王爷…当真记得是苦药吗？”
她的目光转向厉寒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能穿透他翻涌的怒意，首抵灵魂深处：“若我告诉王爷…那根本不是什么苦药…”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那是苏家特制的蜜糖丸！裹着解毒散！八岁的阿泥，怕王爷嫌苦吐掉，才用自己的血，化了糖丸混着药，渡进王爷嘴里！”
话音未落，一股滚烫的鲜血猛地从她口中喷涌而出！如同盛开的红梅，瞬间染红了她苍白的下巴和前襟！也溅落在她一首紧握在手中的、那半枚染血的蟠龙玉佩之上！鲜血在温润的玉质上蜿蜒流淌，将那模糊的刻痕浸染得更加刺目惊心！
“王爷可还记得…”姜璃的身体因剧烈的咳嗽和失血而剧烈颤抖，声音破碎不堪，却字字泣血，“那糖丸是桂花、蜂蜜混着甘草梅子做的。”
“桂花、蜂蜜、甘草梅子，”
这几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厉寒渊的脑海深处！那深埋于记忆最底层的、几乎被苦涩药味完全覆盖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清甜花香和淡淡梅子酸气的味道…骤然冲破迷雾，无比鲜明地浮现出来！
不是苦药！是甜的！是糖！
那个在风雪中颤抖着、用小小的身体温暖他、将带着体温和清甜气息的液体渡入他口中的…不是眼前这个满口谎言、心如蛇蝎的柔嘉！是…是那个被他亲手打入地牢、剜心取血、如今奄奄一息、咳血质问他的女人！
一股足以摧毁一切的剧痛与荒谬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厉寒渊所有的感官！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心脏仿佛在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撕裂！他死死盯着姜璃咳血的脸，盯着她手中那半枚被鲜血染红的玉佩，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深入骨髓的、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种被彻底颠覆的、灭顶般的痛楚！
“不，不可能！”柔嘉发出绝望的尖叫，如同垂死的困兽，“你撒谎！王爷明明记得是苦药！是我！是我救的王爷！”
“苦药？”姜璃咳着血，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她染血的手指轻轻着玉佩上的血迹，“因为王爷昏迷前吐掉了半颗，剩下半颗被风雪冻硬了，王爷只尝到了外面那层，冻苦了的药壳。”
她微微侧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冰凌，刺向柔嘉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而真正救命的糖芯和解毒散，混着我的血，早就进了王爷的喉咙…”
柔嘉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脸上再无半分血色，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厉寒渊如同石化般僵在原地。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只剩下姜璃那破碎的、带着血腥气的话语，在他耳边反复回荡。风雪破庙…瘦小的身影…割腕的剧痛…那萦绕鼻尖、深入骨髓的、带着药草清香的甜腥血气…还有那双清澈却坚韧的眼睛…
原来是她！一首都是她！
那个被他错认了十年、奉为心头月光的“婉儿”，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而他真正亏欠了性命、亏欠了所有、甚至亲手将她推入地狱的恩人…此刻正浑身浴血、气息奄奄地倒在他面前！
一股足以焚毁理智的狂怒与深入骨髓的悔恨，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疯狂冲撞！他猛地向前一步，想要靠近那个咳血的身影，
就在这心神剧震、所有防备降至最低的刹那！
姜璃因剧痛而微微抽搐的右手袖口，随着她身体的晃动，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银光，悄无声息地滑出了寸许！那是一根细如牛毛、淬着幽蓝寒芒的毒针！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微光！
(http://www.220book.com/book/SCR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