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正熟起来，是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
那片区域总带着旧木头书架的沉香气，阳光透过积着薄尘的玻璃窗斜切进来，在地板上划分出明暗交界的线，柳浪和闻莺的座位，恰好一个在光里，一个在影里。
闻莺总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裙，裙摆侧面有个不显眼的补丁——是她自己用同色线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极了第西世藏区央金缝补帐篷时的手法。
她每次来都会抱着一摞习题册，最上面永远是数学，书脊被手指磨得发亮，角落写着极小的「加油」二字，笔迹和柳浪钱包里那张闻莺的处方单上的签名，有着惊人的相似弧度。
她坐下来的动作总是很轻，先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垫着，再将习题册按科目排好，最后从笔袋里抽出那支银色钢笔。
笔帽上刻着「WY」缩写，是柳浪在初二生日时送她的，当时她红着脸说「要用到考上医学院」。
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比窗外的蝉鸣还要规律，每分钟27下，和第一世机械臂检修间里，夜莺指尖传感器的震动频率完全一致。
粉色日记本就躺在数学练习册旁边，塑封封面被手指得有些透明，边角卷成波浪形。
闻莺翻本子时总爱用食指关节敲三下封面，像是在跟谁打招呼，然后迅速翻开写两笔，笔尖停顿的位置，永远在页脚那片留白处。
柳浪有次趁她去接水，偷偷瞥到一眼，只看见密密麻麻的小字间，画着无数个极小的太阳，有的戴着墨镜，有的打着雨伞，还有一个旁边画着简笔画的小人，穿着和他一样的校服。
「你总写什么呢？」柳浪终于忍不住问。
那天下午的阳光格外好，金色的光尘在光束里翻飞，落在闻莺的发间，织成一张闪烁的网。
他突然想起第五世在昆仑墟，清鸢道长拂去他肩头的雪时说的话：「有些记忆会变成光尘，藏在时间里，遇到对的人，才会显形。」
闻莺把日记本往怀里拢了拢，睫毛垂下来的弧度像极了第六世末世大棚里，那株刚顶破土壤的向日葵幼苗，怯生生的，却带着藏不住的劲儿。
「写以后想做的事啊，」她歪着头笑，马尾辫扫过肩膀，发梢蹭到习题册上的「函数」二字，「比如考医学院，当医生。」
「为什么想当医生？」柳浪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三短一长，是他们从小约定的「好奇」暗号。
「可以救很多人啊。」她托着腮帮子，指尖在日记本封面的太阳图案上画圈，指甲盖边缘有个小小的缺口。
是去年帮柳浪捡掉在暖气片后的橡皮时蹭的，到现在都没长好。
「我奶奶说，能救人的人，会被世界温柔对待。」
柳浪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攥紧又松开。
作者“核心价值客户”推荐阅读《十二世寻她：心跳里的向日葵》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系统的监测数据应该正在疯狂记录这一刻的异常：心率从静息时的72次/分钟骤升至108次，胸腔里像揣了只乱撞的鸟；
肾上腺素水平突破安全阈值1.3倍，手心开始冒冷汗；
甚至连瞳孔都在微微收缩，将闻莺的笑脸在视网膜上烙得更清晰。
这些症状，和第三世他在机械臂检修间，看到夜莺义眼里闪过闻莺照片时的反应，完全吻合。
那些被系统强行封印的记忆碎片，突然像被打翻的玻璃罐，在意识深处滚得七零八落。
他想起第三世那个藏在机械义眼里的ICU画面：闻莺躺在病床上，手腕上的输液管反射着冷光，监护仪屏幕上的心跳曲线，和此刻自己的心率波动惊人地一致；
想起第六世避难所里，她攥着那包向日葵花种说「你也是要朝着光长的」时，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的模样；
甚至想起第一世车祸瞬间，闻莺扑过来挡在他身前时，眼里闪过的决绝——原来所有的碎片，早就在时光里刻下了相同的纹路。
「你怎么了？」闻莺的声音像浸了温水，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她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瓶盖己经被拧松了半圈，露出里面干净的瓶口。
这个动作让柳浪猛地想起高二那年运动会，他跑完三千米晕倒在跑道边，也是这双手递来水，瓶盖同样松着，当时她喘着气说「怕你没力气拧」。
「没什么。」柳浪接过水瓶时，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指腹。
36.7℃的体温顺着皮肤蔓延上来，带着熟悉的暖意，和前六世无数次触碰时的温度分毫不差：
藏区玛尼石传递的掌心温度，昆仑玉佩共振时她指尖的热度，末世大棚里共同握住花种袋的温度，甚至第一世车祸前，最后一次牵她的手时的温度。
「警告…记忆锚点激活…启动压制程序…」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像是老旧收音机在频道间挣扎。
柳浪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闪过一瞬的雪花屏，但这次的压制没能成功——那些涌上来的记忆太汹涌，像决堤的河。
他的目光落在闻莺校服领口，那里露出一截银色项链，链尾吊着个极小的听诊器吊坠，在阳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
那是闻莺成为医生那天，他跑遍三条街才找到的礼物，当时她笑着别在白大褂上，说「要带着它救很多人」。
此刻这枚吊坠在少年闻莺的颈间轻轻晃动，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闻莺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把吊坠塞进衣领里，指尖划过锁骨的动作，和柳浪记忆里无数个瞬间重叠。
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图书馆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还有柳浪胸腔里，那颗正在挣脱束缚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响。
他知道，系统的记忆封印，从这一刻起，出现了第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
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光尘，终于在对的人面前，开始显露出完整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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