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跪在滚烫的柏油路上，掌心被日记本染血的封面烫得发麻。
那本粉色本子像只濒死的鸟，被他死死按在怀里，血珠顺着纸页的纹路往下渗，晕开了最后一页没写完的太阳。
系统的声音第一次劈了叉，带着电流杂音的恐慌：「任务完成度100%……第七块碎片嵌入……正在合成完整视频……警告！检测到未知数据侵入！」
封面中央的凹陷处，第七块碎片正缓缓旋入，银灰色的边缘与其他六块严丝合缝，发出细如蜂鸣的咔嗒声。
那声音像钥匙转动锁孔，柳浪的瞳孔突然剧烈收缩——他看见碎片内部流转的光，不是系统描述的「能量粒子」，而是无数个重叠的画面：
机械人临终前闪烁的红光里藏着他的名字，修士消散时飘出的丹砂拼出「等你」的形状，民国艺人遗书的空白处印着他的指痕。
屏幕在他眼前炸开刺眼的白光，比卡车的远光灯更灼人。
画面里不是系统存档的出车祸的雨夜，而是此刻的驾驶室——闻莺坐在副驾驶座上，浅蓝色裙摆被安全带勒出褶皱，手里攥着枚生锈的齿轮，正死死盯着后视镜。
她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完全不是平日里那个会对着心脏解剖图笑的姑娘。
「他们来了。」她说话时，指尖在齿轮上出细碎的声响，「第七世的时间节点很关键，系统肯定会用老办法强制收网。」
驾驶座上的人转过头，柳浪的呼吸猛地卡在喉咙里。
那张脸和他此刻的脸一模一样，只是左眉骨有道浅疤，穿件洗得发白的黑风衣，指尖转着枚黄铜怀表。
「放心。」另一个柳浪的声音带着烟草味的沙哑，怀表盖啪地合上，「这次我拆了系统的回溯程序，它没法再把你从我这儿抢走。」
闻莺突然笑了，眼角眉梢却凝着霜：「记得民国那年吗？你修表时总说，指针往前走，就一定能追上错过的时间。」
「记得。」黑风衣柳浪的拇指蹭过怀表盖的花纹，「你还偷了我的齿轮，说要做个能转遍所有时空的钟。」
画面突然剧烈抖动，卡车撞向护栏的巨响震得柳浪耳膜出血。
白光吞噬一切前，他看见闻莺把那枚齿轮从车窗扔出来，嘴唇动了动——不是「再见」，是「第八世见」。
系统的警报声像钢针扎进太阳穴：「高危反系统行为！启动紧急记忆封印！强制剥离时空锚点！」
剧痛从大脑深处炸开，柳浪感觉头骨正在被掰开。
那些刚拼凑完整的记忆开始瓦解：藏区玛尼石上她刻的六字真言在褪色，昆仑玉佩里映出的修士身影在消散，末世花种发的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最疼的是现实世界，急诊室的红灯灭时，闻莺最后塞给他的水果糖，甜味还留在舌尖，包装纸却己经化作飞灰。
「不……」他抠着自己的太阳穴，指甲缝里渗出血珠，想抓住那些流走的画面。
可系统像台精密的擦除机，正一点点抹去闻莺存在的痕迹——她画太阳的习惯，她缠塑料袋的弧度，她递冰棍时总是先擦干净包装袋上的水珠……
「记忆封印完成。」机械音恢复了冰冷，「原世界坐标锁定，传送倒计时3，2……」
柳浪的视线开始模糊，怀里的日记本变得透明。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纸页上正在消失的字迹，和闻莺留在后视镜里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潭水般的温柔，仿佛早就数清了这场离别里藏着多少重逢的伏笔。
再次睁眼时，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他咳嗽。
窗外是三年前的雨夜，玻璃上的雨痕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护士推门进来，白大褂上还沾着未干的雨水，递报纸的手在发抖：「柳医生，您昏迷三天了。闻莺医生她……抢救了七个小时，还是没能……」
柳浪摸向枕头底下，那里空空如也，像被掏空的心脏。
他盯着天花板的水渍，那些蜿蜒的纹路里，似乎藏着个总画太阳的姑娘，可怎么也抓不住具体的轮廓。
脑子里只有团模糊的雾，裹着句没头没尾的话：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人。
「柳先生？」护士担忧地探了探他的额头。
他摇摇头，指尖突然触到掌心的疤痕——是刚才抠太阳穴时留下的，形状像枚没刻完的齿轮。
这时，那个冰冷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第八世任务启动。」
「目标：找到『时间的指针』。」
「身份：民国二十六年，上海钟表铺学徒。」
柳浪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台钟上，秒针正卡在12点03分，像是被谁按住了齿轮。
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节奏和他第七世最后听到的心跳声，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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