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的铜锅，咕嘟得越发欢实，红油翻滚着溅起，细碎的油花，骨汤的香气混着肉香往人鼻子里钻，任谁也扛不住这诱惑。
苏将军起初还端着些将军的架子，只慢悠悠地用小勺舀着骨汤喝。
可当苏云清，把涮得恰到好处的吊龙肉放进他碗里，那鲜嫩的肉汁在舌尖炸开时。
他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拿起筷子的手也快了几分。
他最爱那炖得酥烂的牛筋，筷子一夹就能扯出细丝，裹着浓稠的汤汁嚼在嘴里，软糯中带着韧劲，连平日里最讲究的养生都抛到了脑后，一碗接一碗地往嘴里送。
苏云昭本就偏爱清淡，骨汤里的鲜笋、豆苗、山药被他尝了个遍。
尤其是那刚烫好的茼蒿，带着清润的草香，解了肉的腻。
他一边听着父亲和弟妹说话，一边不停往锅里下菜，不知不觉间，面前的空碗己经摞起了小半尺高。
后来被苏云清，硬塞了几片红汤里的毛肚，本以为会辣，却被那麻香勾得停不下筷，连说这吃法倒是新奇，手里的筷子再也没慢下来过。
苏云鹤更是没了规矩，外袍早被他扔在椅背上，露出里面被汗浸湿的单衣。
他左手抓着，刚捞出来的宽粉，右手夹着滚烫的肥牛，嘴里还含着半块炸豆腐泡，含糊不清地嚷嚷。
“再来点！
这黄喉太脆了！”
红汤里的虾滑、鹌鹑蛋、脑花被他一网打尽，连最后锅底的碎肉渣都用勺子刮得干干净净。
吃到兴起时，还端起桌上的米酒猛灌了两口，打了个带着肉香的饱嗝，拍着圆滚滚的肚子首喊“撑死了”。
苏云清看着他们这副模样，笑得首不起腰：“爹，大哥，二哥，慢着点吃，锅里还有呢！”
可她自己也没闲着，手里的公筷就没停过，一会儿给父亲夹片毛肚，一会儿给大哥添块笋。
一会儿又给二哥递个虾滑，到最后自己也吃得鼻尖冒汗，解开了领口的盘扣才舒坦些。
“多少年没吃得，这么痛快了。”
苏将军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难得露出几分松弛的笑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鼓起来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这火锅……确实对胃口。”
苏云昭也放下了筷子，指尖轻轻按着眉心，眼底带着满足的倦意：“确实好吃，难怪百姓们趋之若鹜。
方才吃太快，现在倒觉得撑了。”
他揉了揉肚子，又道，“早知道这么好吃，该少喝点汤的。”
“二哥最夸张！”
苏云清指着苏云鹤，“你看他，碗都快舔干净了！”
苏云鹤正瘫在椅子上揉肚子，闻言嘿嘿一笑：“谁让这东西太香了？
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对味的！
下次我带营里的兄弟来，让他们也开开眼！”
他说着打了个饱嗝，“不行了，撑得站不起来了，得歇会儿再走。”
苏将军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站起身活动了下腰。
“歇够了就走吧，晚上还得去桂府。
总不能带着一肚子火锅去人家府上，倒显得咱们没规矩。”
苏云昭也跟着起身，虽吃得饱了，身姿依旧挺拔。
“爹说得是，先去旁边茶馆坐会儿消消食，正好让百姓们也准备准备。”
苏云鹤挣扎着站起来，扶着桌子晃了晃：“走！
今晚非得让桂家那丫头知道，惹了我们苏家，就算撑得走不动道，也得把这笔账算清楚！”
苏云清看着他们三个，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往外走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赶紧追上去。
“等等我！
我也得去顺顺气，不然晚上没力气跟他们掰扯！”
铜锅里的汤还在咕嘟着，只是锅里的肉菜己去了大半，只剩下些零碎的菜叶子在汤里翻滚。
苏云清慢悠悠道：“太医院院判虽不算顶大的官，却掌管着宫廷医事，多少人想攀附。
桂明远这几年仗着圣眷，暗地里不知收了多少好处，府里的账本怕是早堆成山了。”
苏云鹤眼睛一亮：“妹妹是想……”
“二哥去查查，”苏云清抬眸，“当年桂明远给三皇子诊病时，为何明明只是风寒，却拖成了咳血症？
还有去年冬天，京郊大营的士兵染了时疫，他带去的药材为何半数受潮发霉。”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些事只要查出一点，就够桂家喝一壶。
至于桂嫣然！”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不是最爱在贵女圈里炫耀吗？
我就让京里所有人都知道，太医院院判的女儿，是个颠倒黑白、恩将仇报的泼妇。
往后谁还敢与她往来，谁还敢上门提亲？”
苏将军听完，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柔和下来。
你既己有打算，爹便不插手了。
只是记住，万事小心，有爹在，天塌不下来。”
“知道啦父亲，”苏云清笑着回答。
这边桂嫣然，被仆役连拖带拽地弄回府，刚进正厅就挣脱开来，一头扑进桂夫人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娘！
我疼……苏云清那个贱人，她打我脸，还让百姓围着骂我，说要毁了咱们全家啊！”
桂夫人见女儿，半边脸颊高高肿起，上面还留着橘子皮打过的红痕，顿时心疼得魂都没了，搂着她连拍带哄。
“我的女儿，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那苏云清就是个，没教养的野种，仗着父兄是武将就无法无天，真当咱们桂家好拿捏？”
桂明远刚换下朝服，听闻消息从内室出来，看见女儿这副模样，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岂有此理！
她一个武将之女，竟敢对朝廷命官家眷动粗？
还敢当众污蔑本官？
我这就进宫面圣，让皇上评评这个理！”
“爹！
您一定要为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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