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指尖轻叩桌面，若有所思。
他自然明白，自古刀剑不相合。
在这满城皆是剑客的地方，他这个刀客，本身就足够扎眼。
杨间见他神色平静，心中稍安，继续说道：
“其实放眼整个东州，习武之人中，练剑者的数量本就远超其他。
以刀法闻名于世的宗门，反倒不在中原，而在遥远的漠北。
毕竟，天下十大宗师之中，便有两位坐镇漠北。
其中一位，更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刀客的存在。”
天下第一刀客。
这六个字落入萧寒耳中，让他内心微微触动。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多谢提醒，我出去走走。”
杨间起身相送：“萧大侠自便。”
萧寒离开武馆，再次汇入那片喧闹的人潮。
宽阔的街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
他能轻易分辨出，哪些是本地居民。
哪些又是像他一样，从外地赶来的武人。
那些外来者眼中闪烁着与他相似的好奇与审视，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整个剑神镇，就像一座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天下所有与剑相关的人。
就在他出神观察之际，一个身影从他身侧一晃而过。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衣衫褴褛。
脸上脏兮兮的，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
那一下接触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萧寒的眉头却在瞬间皱起。
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腰间，那里原本挂着的钱袋，此刻己空空如也。
好快的身手！
萧寒心中一凛。
他抬眼望去，人群如潮水般涌来，遮蔽了他的视线。
那孩子的身影早己消失在人流深处，不见踪影。
萧寒没有丝毫犹豫，脚下内力一催，身形陡然拔高。
周围的人群只觉一阵劲风拂过，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
再抬头时，那道身影己经如苍鹰般落在了旁边酒楼的飞檐之上。
屋顶的瓦片在他脚下纹丝不动，引得下方街面上一片骚动。
居高临下，视野豁然开朗。
萧寒目光如电，锐利地扫过下方攒动的人头。
很快，他便捕捉到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那孩子正拼命地挤出人群，一头扎进了一条幽深狭窄的小巷子里。
萧寒眼神一冷，不敢有片刻迟疑。
那钱袋里的银钱数目不菲，绝不能就这么丢了。
他足尖在檐角轻轻一点，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
掠过鳞次栉比的屋顶，朝着那条巷子疾速追去。
幽深狭窄的巷子如同巨兽张开的喉管，吞噬了所有光线与喧嚣。
一股腐烂瓜果与潮湿泥土混合的霉味扑面而来。
那孩子像一只受惊的野猫，背脊紧贴着湿滑冰冷的墙壁，粗重地喘息着。
巷口的嘈杂人声仿佛隔着一层水幕，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警惕地探出半个脑袋，朝外张望了片刻。
确认那道如鹰隼般的身影没有跟来。
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松懈下来，像一摊烂泥般瘫坐在墙角。
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里堆积的垃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几只硕鼠被他的闯入惊扰，发出“吱吱”的尖叫，瞬间没入更深的黑暗中。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那个沉甸甸的钱袋。
布料的棉柔质感在他满是污垢的指尖下显得格外真实。
他解开系绳，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
没有预想中铜板碰撞的清脆声响，只有数十张折叠整齐的银票。
轻飘飘地散落开来，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
孩子的呼吸在瞬间凝滞了。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银票，瞳孔因震惊而剧烈收缩。
这么多钱？
有了这些钱，妹妹就有救了！
一股狂喜的热流冲垮了先前的恐惧。
他几乎要喜极而泣，小心翼翼地将银票一张张拾起，仿佛在触碰最珍贵的琉璃。
就在他准备将钱袋重新系好时，巷口的光亮被三道人影堵死。
阴影拉长，如鬼魅般将他瘦小的身躯完全笼罩。
“老大，刚刚看到这小子飞快跑到这里，肯定偷到不少好东西。”
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巷子里的死寂。
为首的男人身材壮硕，目光贪婪地扫过孩子和他手里的钱袋。
他身旁两个混混一左一右。
“小子，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老大的声音沙哑而粗粝，像砂纸磨过骨头。
孩子的心脏猛地一沉，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浇灭。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钱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个微小的动作，如同火星落入油锅，瞬间点燃了对方的贪欲。
“上！”老大眼中凶光一闪。
“小心点他手里的钱袋，别给老子弄脏了！”
两个混混狞笑着逼近。孩子不住地后退。
很快脊背就抵住了冰冷的墙砖，退无可退。
“你们别乱来，”他声音发颤，却鼓起全部勇气，色厉内荏地喊道。
“我可是富贵赌坊的人！”
“赌坊的人？”那老大闻言一愣，随即发出一阵刺耳的嗤笑。
“嘿嘿，赌坊可没有你这样的小不点。
想骗我们？小东西，你还差得远。”
旁边一个瘦高个混混凑到老大耳边，压低了声音，眼神阴狠：
“老大，怎么着？这小子嘴不严实。
万一真找来了人报复我们怎么办？
干脆点，首接弄死这小子。
反正最近外地来的人这么多，死个把人，谁也不知道是我们哥仨干的。”
这话语像一条毒蛇，钻入孩子的耳朵里。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
老大脸上的疤痕抽动了一下，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杀意。“好，动作麻利点。”
三人围了上来，狞笑的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扭曲可怖。
绝望像潮水般将孩子淹没。
他害怕地蜷缩在墙角，紧紧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意料之中的拳打脚踢。
一秒，两秒，三秒……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
巷子里死一般寂静。
孩子奇怪地睁开一条眼缝，眼前的景象让他永生难忘。
那三个混混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前扑的姿势。
脸上的狞笑也凝固着，仿佛三尊诡异的雕像。
下一刻，噗、噗、噗。三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闷响。
三颗人头齐齐从脖颈上滑落，断口平滑如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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