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悬崖边缘，凛冽的山风撕扯着他破烂的衣衫。金色的朝阳将他染血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身后冰冷的岩壁上。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冰，缓缓扫过北方那狰狞的狼头旗，扫过西南那孤高的银凰旗。
没有恐惧。没有绝望。
只有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的、如同火山岩浆般炽烈而冰冷的——战意！
他猛地转身，背对着那两股即将吞噬一切的死亡洪流，面向悬崖之巅所有惊惶、绝望、却又死死盯着他的幸存者！
“看看我们身后！”陈默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压过了呼啸的风声和下方狄戎号角的呜咽。他指向那狰狞的狼头黑旗，“狄戎王帐的狼毒骑！他们等着将我们撕碎，用我们的头颅去垒他们的京观！”
手指猛地转向西南，指向那孤高的银凰玄旗，“再看看那边！朝廷的玄甲黑骑！他们等着‘清理门户’，等着将我们这些‘叛徒’、‘知情者’彻底抹去！”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沾满泥污血污、因恐惧和疲惫而扭曲的脸，扫过李慕白怀中沉重的墨玉石板，最终停留在柳轻眉苍白却紧握着银簪的手上。
“我们脚下是什么？”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的沙哑，“是万丈深渊！退一步，粉身碎骨！”
“往前呢？”他指向狄戎狼毒骑的方向，又猛地指向萧玉凰的玄甲黑骑，“是刀山火海！是铁蹄和箭雨！”
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最后残存的意志淹没。有人在地，有人发出压抑的啜泣。
“但！”陈默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他的眼睛在朝阳下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光芒，“我们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我们熬过了地底的塌陷，熬过了毒雾，熬过了那怪物最后的咆哮！我们踩着同伴的尸体，走到了这阳光下！”
他指向自己的心口，又指向每一个幸存者：“我们活着！我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再被碾死在这悬崖上，像蝼蚁一样无声无息！”
“李老！”陈默的目光如电，射向抱着墨玉地图的李慕白，“你说过，这地图是关键！它指引我们找到了生路，它上面还有什么？狄戎的布防？玄甲军的弱点？还是……另一条路？！”
李慕白浑身一颤，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怀中的石板，布满污垢的手指疯狂地在那些复杂交错的线条上。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头滴落，落在冰冷的墨玉上。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被污血覆盖的角落，那里似乎有几道与其他山川纹路走向截然不同的刻痕。
“这…这不是山势！”李慕白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是标记！是前朝废弃的运盐古道！它…它就在我们脚下这片悬崖的……侧后方！被藤蔓和碎石掩盖了！地图上标着…它绕过了狄戎主力的正面，通向…通向西北的沼泽地！那里是狄戎和玄甲都鞭长莫及的缓冲带！”
一丝微弱的生机，如同在绝望冻土下挣扎冒出的嫩芽！
就在这时——
“呜——！”狄戎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更加急促，带着进攻的杀伐之气！狼毒骑的阵型开始前压，如林的箭镞在阳光下反射出致命的寒光，锁定了悬崖之巅！
西南方向，银凰旗下的萧玉凰，那只未被面纱遮挡的眼眸，冰冷依旧。她缓缓抬起了右手。
“来不及了！”有人绝望地嘶喊。
“柳轻眉！”陈默猛地看向靠在岩石旁的少女，她的目光也正从西南方向收回，眼中带着一种复杂到极致的痛楚和……决然。
“你看清了吗？”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柳轻眉艰难地点点头，声音虚弱却清晰得如同冰棱碎裂：“是她…萧玉凰。她左眼下方…那道疤…是我小时候失手用簪子划的…绝不会错。” 她握紧了手中的银簪，那只黯淡的凤凰刻痕似乎又冰冷了几分，“她不是朝廷鹰犬那么简单…她背后的人…要的不是平叛，是灭口，是彻底抹掉寒渊的一切！包括…她！”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柳轻眉的确认，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想——萧玉凰代表的势力，其冷酷远超想象，连血脉亲情都可斩断！这己不是追捕，是清洗！
“轰隆隆！”
狄戎狼毒骑的先锋己经策马冲下了山脊，马蹄踏碎岩石的声音如同闷雷！箭雨即将离弦！
萧玉凰抬起的右手，猛地挥下！
“走！”陈默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一把抄起虚弱的柳轻眉扛在肩上，如同受伤的猛虎，“李老带路！所有人跟上！跳下去！抓住藤蔓！找到那条古道！想活命的，跟我冲！”
他不再看那两股汹涌而来的死亡洪流，目光死死锁定在李慕白所指的、悬崖侧后方那片被浓密枯藤和积雪覆盖的陡峭区域。那里，是九死一生中唯一的“一生”！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幸存者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手脚并用地扑向那片陡坡！有人首接滚落，拼命抓住沿途的藤蔓和凸起的岩石！
陈默扛着柳轻眉，如同离弦之箭，第一个冲向悬崖边缘，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他的目标，是下方十几米处一块被巨大藤蔓网络覆盖的凸出岩台！
就在他跃起的瞬间——
嗡！嗡！嗡！
密集如飞蝗的狄戎毒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覆盖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几乎同时，西南方向，数支特制的、带着倒钩和铁链的玄甲弩箭，撕裂空气，精准地射向他跃在空中的身影！是萧玉凰的命令！她要活捉，或者…钉死！
前有狼毒箭雨，后有玄甲追魂索！
陈默人在空中，无处借力。他眼中只有那块越来越近的、覆盖着藤蔓的岩台，以及岩台下方那片幽深的、可能藏着古道的阴影。
活下去！带他们活下去！这是他脑中唯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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