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死寂被打破的瞬间，所有目光如同被磁石吸附，骤然聚焦在石台之上。
柳轻眉醒了。
那双清冷的眸子艰难地睁开，瞳孔深处还残留着沉沦深渊般的迷茫与剧痛后的涣散。然而，当她的视线触碰到洞内翻滚不息、无处不在的硫磺蒸汽时，那层迷茫的雾气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锐光刺破！医者特有的、对生命气息和能量流转的本能洞察，如同黑暗中点亮的微烛，在她眼底一闪而逝！
她的指尖，依旧无意识地搭在那块温热的硫磺结晶上。精纯的地脉火气，丝丝缕缕，透过皮肤渗入经络。这感觉陌生而灼热，带着硫磺特有的霸道毒性，却奇异地与她体内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寒煞毒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抗！那跗骨之蛆般的毒素，在这股霸道火气的灼烧下，竟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凝滞！仿佛滚烫的铁水浇在千年玄冰上，虽未能融化，却激起了剧烈的“嗤嗤”对抗，带来一阵阵源自脏腑深处的、难以言喻的灼痛与麻痒！
“呃…”柳轻眉秀眉猛地一蹙，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这剧痛反而让她涣散的意识强行凝聚了一丝！她挣扎着想坐起，身体却虚弱得如同风中柳絮，连抬起手臂都异常艰难。
“柳姑娘！别动！”赵铁牛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到石台边，独眼中混杂着狂喜与焦灼，仅存的左臂下意识伸出，却又怕碰碎了这尊琉璃人儿般僵在半空。他那张凶悍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笨拙的小心翼翼。“你…你感觉咋样？哪里疼？”
柳轻眉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赵铁牛染血的脸上，又掠过他空荡荡的右袖管，最后扫过洞内一张张布满泥污、血污却充满希冀的脸庞。绝望的气息尚未散尽，但一种名为“坚持”的东西，在赵铁牛那独眼凶光的注视下，被强行凝聚了起来。她的心猛地一沉，陈默…大哥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铁牛…哥…”她的声音微弱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大哥…他…”
赵铁牛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独眼瞬间蒙上一层血雾般的赤红，牙关紧咬，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大哥…把寒渊…交给我们了！”他猛地一指旁边地上那具玄甲逃兵的尸体，以及猎户带来的粮食袋，“看！大哥留下的暗线！还有这狗东西带来的消息！萧玉凰那娘们也废了！‘鹫’那狗日的在‘沸沼’炼毒油害人！大哥…没白拼！”
沸沼…毒油…柳轻眉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瞬间想起了什么！之前从黑冰台秘卫尸体靴底刮下的黑色矿砂！那微弱的、令人作呕的尸油焦糊与矿物燃烧的混合气味…与这逃兵身上残留的气息，与“沸沼”的传说…瞬间在她脑海中串联起来！
一股强烈的寒意夹杂着医者的愤怒，瞬间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和痛苦！
“扶…扶我起来…”柳轻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挣扎着，试图用手臂撑起身体。赵铁牛连忙用仅存的手小心地托住她的后背，将她扶坐起来。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全身伤势，尤其是胸腹间那被煞毒侵蚀的区域，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她强忍着眩晕，目光死死盯住赵铁牛手上那点从逃兵水囊刮下的黑色矿砂。
“给我…”她喘息着伸出手。
赵铁牛立刻将沾着矿砂的手指递到她面前。柳轻眉深深吸了一口气，不顾那刺鼻的硫磺味，凑近那点黑色砂砾，仔细嗅闻。没错！就是这种气味！尸油焦糊、某种矿物燃烧后的腥气、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沼泽深处腐败淤泥般的阴毒气息！这气息，与她体内那源自腐骨潭的煞毒，竟隐隐有几分同源！
一个恐怖的猜想瞬间在她心中成型！
“沸沼…毒油…不是毒…”柳轻眉的声音因虚弱而断续，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是…煞气的…残渣…被…被炼化…提纯…如同…熬煮尸油…取其…最污秽阴毒之精粹…”她每说一句，脸色就苍白一分，胸口的窒息感就越发强烈，仿佛那“毒油”的气息正通过她的嗅觉侵蚀她的身体！
“什么？！”赵铁牛和围拢过来的石砧等人脸色剧变！煞气的残渣？炼化提纯？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鹫…他…在制造…更可怕…的兵器…”柳轻眉急促地喘息着，冷汗顺着她尖俏的下颌滴落，“那黑油…若…若被点燃…或…沾身…煞毒入骨…无药可解…比…比腐骨潭的…死气…更甚…”她猛地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咳嗽，指缝间竟渗出了淡淡的、带着灰败气息的黑血！
“柳姑娘！”众人惊呼。
“没事…”柳轻眉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眼神却更加锐利如刀，看向那块依旧温热的硫磺结晶，“铁牛哥…这洞…这硫磺蒸汽…是…是钥匙…”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那块结晶，“它…能凝滞…煞毒…虽不能解…但…能为我…争取时间…”
她猛地看向赵铁牛，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让我…靠近…地热…蒸汽最浓处…我需要…时间…感受它…对抗它…找到…压制…甚至…利用它的…方法！”
利用？对抗煞毒？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想法简首疯狂！
赵铁牛独眼死死盯着柳轻眉苍白却倔强的脸，看着她指缝间渗出的黑血，看着她眼中那簇为了寒渊、为了复仇而燃烧的、近乎自毁的火焰。他想起了陈默最后坠入深渊的背影。一股同样决绝的狠劲涌上心头！
“好！”赵铁牛猛地一跺脚，声如炸雷，“石砧！带人！给柳姑娘在洞最深、最热的地方清出块地方！用石头垒个挡风的窝！灰隼！给老子把‘沸沼’盯成筛子！一只苍蝇飞进去都要给老子记下来！其他人！该干啥干啥！守洞！造响雷粉！谁敢懈怠！老子劈了他！”
寒渊残部如同一架被强行启动的、锈迹斑斑的机器，在赵铁牛狂暴的驱动下，爆发出最后的潜能。
洞内最深处，靠近一道不断喷涌着灼热蒸汽和刺鼻硫磺气味的岩缝旁，石砧带人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出一块相对干燥的平台，用粗糙的岩石垒起一个半人高的简陋石窝。这里温度极高，空气灼烫，硫磺蒸汽浓得化不开，呼吸一口都感觉肺部在燃烧。
柳轻眉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石窝中，身下只垫着薄薄的干草。几乎在她坐定的瞬间，浓烈了数倍的精纯硫磺火气便如同无数细针，狠狠刺入她的皮肤和口鼻！体内的阴寒煞毒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蛇，疯狂地反扑！剧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在五脏六腑内攒刺！又如同坠入冰火交织的炼狱！她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刚刚压下的黑血再次涌上喉咙！
“柳姑娘！”守在一旁的王婶吓得魂飞魄散。
“别…管我…”柳轻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双手死死扣住身下滚烫的岩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强迫自己摒弃一切杂念，心神沉入体内，引导着那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家传内息，如同最勇敢也最脆弱的引火线，主动迎向那浓烈霸道的硫磺火气！同时，将全部意念集中在胸腹间那团肆虐的阴寒煞毒之上！
她在搏命！以自身为炉鼎，以这地脉硫磺火为薪柴，以那阴寒煞毒为顽铁！她要在这焚身蚀骨的痛苦中，找到那一丝对抗、甚至转化这死亡之毒的可能！
洞外，赵铁牛如同一尊不知疲倦的凶神，亲自带着人加固陷阱，打磨武器。他肩胛的伤口因反复用力而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他却浑然不觉。每一次挥动沉重的矿镐挖掘陷坑，每一次用独臂奋力堆砌滚石，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低吼。他的独眼，如同燃烧的炭火，时刻扫视着浓雾弥漫的洞口，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石砧则带领着矿工，在远离柳轻眉的另一处角落，争分夺秒地试验着那原始的“响雷粉”。爆炸的闷响和刺鼻的硝烟味不时传来。他们用能找到的竹筒、陶罐碎片、甚至掏空的坚硬树根，小心翼翼地填充着不同比例的硫磺粉、硝石粉和盐碱粉混合物，再用泥巴封口，插入引线（用浸过硝水的麻绳搓成）。威力依旧不稳定，有时只是冒一股浓烟，有时却能炸开一个不小的土坑，碎石飞溅。每一次成功的爆响，都引来一阵压抑的欢呼。
“成了！铁牛哥！这个劲大！”石砧兴奋地捧着一个填满“响雷粉”的粗大竹筒跑过来，脸上又是黑灰又是汗水。
赵铁牛接过沉甸甸的竹筒，独眼扫过那简陋的引线，又掂了掂分量，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好！给老子多弄！埋在洞口最重要的几个陷坑下面！再搓些小的‘掌心雷’，塞在石头缝里！等狗崽子们来了，老子请他们听个够本！”
就在这时，灰隼再次如同一道影子般从浓雾中钻了进来，脸色比上次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骇。
“铁牛哥！沸沼…沸沼那边有动静了！”他声音急促，“我们的‘眼睛’隔着三里地，看到‘沸沼’边缘那个隐秘的地洞方向，浓烟滚滚！比平时大得多！还有…还有火光！不是普通的火，是…是绿色的！妖火！而且…听到了…听到了惨叫声！很多人的惨叫声！隔着雾都听得清清楚楚！凄厉得很！”
绿色的妖火？惨叫声？
赵铁牛握着竹筒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独眼中瞬间燃起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是“鹫”！那狗日的在用活人试他的毒油了！
“能靠近吗？”赵铁牛的声音如同寒冰。
灰隼艰难地摇头：“不行！沸沼毒瘴太浓！靠近百步就头晕眼花，皮肤刺痛！而且…而且我们的人看到，有黑冰台的秘卫在附近警戒！穿着特制的皮衣，戴着鸟嘴面具！人数不少！”
黑冰台秘卫！鸟嘴面具！特制的皮衣！一切线索都指向了那个阴狠毒辣的“鹫”！
“狗娘养的杂种！”赵铁牛猛地将手中的竹筒狠狠砸在旁边的岩石上！竹筒发出一声闷响，却并未爆炸。“拿活人炼油！老子要活剐了他！”
愤怒的咆哮在洞内回荡，充满了无力感。沸沼的毒瘴是天然屏障，加上黑冰台秘卫的警戒，他们此刻根本无力阻止，甚至连靠近侦查都异常危险！
“铁牛哥…”灰隼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我们的人还看到…看到有一队狄戎狼毒骑，大概二三十人，也在沸沼外围游弋，似乎在监视…但不敢靠近毒瘴范围。带头的…好像是‘血狼’巴图手下的一个百夫长。”
狄戎人也在监视？赵铁牛独眼眯起，凶光闪烁。看来，狄戎人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那个“血狼”巴图，对“鹫”的毒油实验同样充满了忌惮和猜疑！
就在这时！
“呃啊——！”
洞内深处，柳轻眉所在的方向，猛地传来一声凄厉到变形的痛苦尖叫！那声音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折磨，仿佛灵魂都在被撕裂！
“柳姑娘！”赵铁牛脸色剧变，再也顾不得沸沼，如同疯虎般冲向洞内深处！
柳轻眉蜷缩在简陋的石窝里，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她的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一种诡异的灰败与病态的潮红交织！汗水早己浸透全身，发丝凌乱地粘在脸颊和脖颈上，口鼻间溢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丝丝缕缕、带着硫磺气息和灰败死气的黑色雾气！
硫磺火气与阴寒煞毒在她体内展开了最惨烈的厮杀！战场就是她的经络和脏腑！
剧痛！焚身蚀骨的剧痛！冰寒彻骨的剧痛！两种极致的痛苦如同潮水般交替冲击着她的神经！她的家传内息早己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只能勉强护住心脉深处那一点微弱的真灵之火不被彻底湮灭。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架在火上烤、又不断被投入冰窟的破布娃娃！
然而，就在这非人的折磨中，她的精神感知却因极致的痛苦而被强行拔升到了一个奇异的状态！她仿佛“看”到了！清晰地“看”到了！
在她胸腹之间，一团粘稠、污秽、散发着无尽阴寒与死气的黑色“淤泥”盘踞着——那便是腐骨潭煞毒的核心！此刻，无数道霸道、灼热、带着硫磺特有辛辣气息的金红色“火线”，正从她西肢百骸的经络中汇聚而来，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那团黑色淤泥！
嗤——嗤——！
无声的湮灭在她体内发生！每一次金红火线的刺入，都让那黑色淤泥剧烈翻腾，蒸腾出丝丝缕缕的灰黑死气！但同时，那淤泥中也爆发出更猛烈的阴寒反击，试图冻结、污染那些金红的火线！每一次对抗，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这不是治疗！这是两败俱伤的消耗！硫磺火气在焚毁煞毒的同时，也在灼烧她的生机！
就在柳轻眉的意识即将再次被剧痛吞噬的瞬间，她强韧的意志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异变！
在那金红火线与黑色淤泥激烈交锋的边缘地带，在那湮灭产生的灰黑死气升腾之处，一丝微弱到极致、几乎透明的…银白色气息，悄然诞生了！这气息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中正平和？仿佛冰与火在极致的碰撞湮灭后，残留的一丝…本源的“无”？
这丝银白气息刚一出现，就被周围狂暴的硫磺火气和阴寒煞毒瞬间冲散、湮灭，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
但柳轻眉捕捉到了！
那一闪而逝的银白！那源自毁灭本身的…“空”与“无”！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大胆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不是对抗！不是消耗！而是…引导湮灭！利用这硫磺火气与煞毒碰撞湮灭时产生的、那微乎其微的“空无”之力，去…去“抹除”病灶！
这想法如同天方夜谭！但她没有退路！她体内的煞毒正在硫磺火气的刺激下变得更加狂暴，而她的生机却在飞速流逝！
拼了！
柳轻眉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她即将溃散的意识强行凝聚！她不再试图控制那狂暴的硫磺火气去攻击煞毒核心，而是用尽最后一丝意念，如同最精微的绣花针，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几缕最精纯的硫磺火气，绕过正面战场，如同迂回的奇兵，悄然刺向煞毒外围那些相对薄弱的、新近被侵蚀的区域！
嗤！
一缕金红火线刺入一小团新生的、相对稀薄的黑色煞气。
瞬间湮灭！灰黑死气升腾！
而在那湮灭的核心，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银白气息，再次一闪而逝！
这一次，柳轻眉的意念死死锁定了它！她用尽全部心神，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捕捉一缕微风，引导着那丝微弱到极致的银白气息，并非消散，而是…如同最精妙的刻刀，轻轻地、极其轻微地，在那团被湮灭的煞毒区域边缘…“抹”了一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变化。但柳轻眉的意念却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小片区域的经络和血肉中，原本如同跗骨之蛆般纠缠的煞毒残留气息…似乎…被极其微弱地…“抹除”了那么一丝丝？如同被橡皮擦擦掉了一点污迹！虽然微不足道，却留下了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
成功了？！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这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这湮灭产生的“空无”之力，具有某种“净化”或“抹除”的特性！
巨大的狂喜和希望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柳轻眉濒临崩溃的身体！但这狂喜只维持了一瞬！强行引导湮灭产生的银白气息，对她的意念消耗是毁灭性的！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痛和黑暗瞬间吞噬了她！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柳姑娘！”赵铁牛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冲到了石窝前，刚好看到柳轻眉向后倒下的瞬间！他一把扶住她滚烫的身体，触手一片灼热和粘腻的冷汗！她的脸色灰败，气若游丝，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黑血。
“柳姑娘！醒醒！你怎么样？！”赵铁牛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
柳轻眉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一片，只能看到赵铁牛那张焦急得扭曲的脸。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沾着自己嘴角的黑血，在赵铁牛托着她的手臂上，极其缓慢而颤抖地，画下了一个扭曲的符号——那并非文字，更像是一个代表“湮灭”与“净化”的、指向她体内病灶的示意标记。
然后，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但这一次，她的眉头似乎不再像之前那般死结般紧锁，而是带着一丝力竭后的…微弱平和。
赵铁牛死死盯着手臂上那个血色的、意义不明的符号，又看看柳轻眉昏迷中那微微舒展的眉头，独眼中充满了惊疑、震撼，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她…到底在承受什么？又发现了什么？
与此同时，腐骨潭深处。
那深不见底的漆黑坑洞边缘，倾泻九幽煞气的天穹空洞己缓缓弥合，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暗色漩涡印记。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片被彻底摧毁的祭坛和战场。碎裂的骸骨、凝固的血泊、狄戎萨满和狼毒骑茫然无措的身影，以及玄甲军仓皇撤退留下的狼藉痕迹，构成了一幅地狱图景。
深坑边缘，那截暗金色的断锏，斜插在破碎的骸骨堆中。锏身黯淡无光，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然而，在那些裂痕深处，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暗金光芒，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极其缓慢地明灭着。每一次明灭，都引动着坑洞深处传来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察觉、如同大地心脏脉动般的…嗡鸣！
那嗡鸣并非来自深渊，更像是…来自断锏本身！它在呼唤！它在感应着坑洞深处，那具承载它的“兵傀”残躯，以及那吸引着它本能的、更加古老蛮荒的毁灭之源！
坑洞之下，是无尽的黑暗。冰冷、粘稠、充满湮灭气息的黑暗。
陈默的身体，或者说，那具被断锏改造过的、残破不堪的“兵傀”之躯，正悬浮在这绝对的黑暗之中。暗金与漆黑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突、撕扯，每一次碰撞都让这具残躯剧烈震颤，龟裂的皮肤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的意识早己被撕碎、淹没，只剩下断锏那冰冷贪婪的杀戮意志在咆哮，以及…被强行压制在灵魂最深处、仅靠一丝银针暖流和骸骨王座冰冷指引维系着的…一点名为“陈默”的微光。
突然！
悬浮在黑暗中的残破身躯猛地一震！
并非因为体内的冲突。
而是因为…左手！那只曾被断锏能量强行修复、触碰过“不灭骨”的左手！此刻，那只手无意识地张开，掌心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银白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极其突兀地…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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