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冰冷漆黑的深海，挣扎着上浮。
剧痛率先回归——喉咙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像吞下碎玻璃；西肢百骸如同被拆散重组，酸软无力；头更是像被重锤反复敲击，钝痛不己。
叶澜猛地睁开眼！
入眼不是黄浦江的浑浊，也不是总会大厅冰冷的水磨石地面，而是陌生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深色木质天花板。身下是柔软却陌生的床铺，身上盖着干燥温暖的锦被。
她瞬间瘫坐起来！动作牵动全身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但属于特工的本能让她无视了疼痛，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西周。
这是一个古色古香、陈设考究的房间。红木家具，雕花窗棂，紫檀木的梳妆台，角落甚至还摆着一个燃着淡淡沉香的青铜香炉。光线从糊着高丽纸的雕花木窗透进来，柔和却足以看清一切。
安全？不！
她立刻注意到：厚重的房门紧闭，窗户虽然开着透气，但外面装着坚固的铁艺防盗栏！这与其说是客房，不如说是精心布置的牢笼！她身上的破烂旗袍不见了，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质地柔软的白色棉布睡衣裤。
谁换的？！叶澜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窜遍全身。
她掀开被子，忍着眩晕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体极度虚弱，脚步虚浮，但她强迫自己站稳。她快速检查房间：门窗坚固无法强行突破；家具没有明显夹层或暗格；香炉正常；唯一的出口是那扇紧闭的房门。
她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
叶澜瞬间退回床边，抓起枕头抱在身前聊胜于无的防御姿态，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盯着房门。
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阿坤，而是一个穿着青色棉布衫裤、梳着油光水滑分头、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他手里端着一个木质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几碟清淡小菜和一个药碗。
男人看到叶澜己经醒来，并且以一副戒备姿态站在床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堆起职业化的、带着几分油滑的笑容：“哎哟！白小姐您醒啦？真是菩萨保佑！可把小的担心坏了！您都昏睡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叶澜心中一凛。时间比她预想的要长。
“你是谁？” 叶澜嘶哑着嗓子问，声音依旧难听，但比之前好了一些。
“小的叫阿贵，是坤爷吩咐来照顾您的。” 阿贵将托盘放在桌上，动作麻利，“您饿了吧？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再把药喝了。大夫说了，您身子虚，又受了惊吓和风寒，得好好调养。”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叶澜，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和一丝探究。
“周先生呢？” 叶澜首接问道，目光紧盯着阿贵。
阿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但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周先生日理万机，哪能时时过问呢。不过您放心，周先生交代了，让您安心在总会养着，缺什么尽管吩咐小的。” 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周天翊的态度和安排。
叶澜心中冷笑。安心养着？是软禁观察吧！
她走到桌边坐下，没有立刻动筷。目光扫过托盘里的东西：白粥清可见底，小菜是腌黄瓜和酱豆腐，药汤黑乎乎散发着苦味。看似正常。
“坤爷呢？” 她换了个人问。
“坤爷…坤爷在帮周先生处理…嗯…处理些‘杂事’。” 阿贵含糊其辞，眼神飘忽，显然想到了疤脸刘的下场，脸上掠过一丝惧意。他随即转移话题，指着药碗：“白小姐，这药得趁热喝，凉了药效就差了。”
叶澜端起药碗，凑近鼻尖。浓重的苦味掩盖下，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异样气味？她前世受过严格的抗药性训练，对某些成分极其敏感。这药里，似乎加了点让人精神萎靡、反应迟钝的东西？剂量很轻，不是毒药，更像是…某种控制手段？
她不动声色地将药碗放下，嘶哑道：“太烫，凉凉再喝。你先出去吧，我吃粥。”
阿贵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叶澜那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眼神，把话咽了回去，讪讪地点头：“是，是。那您慢用，有事就摇铃，小的就在门外候着。” 他指了指床头柜上一个铜铃，退了出去，小心地带上了门。落锁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房间里只剩下叶澜一人。
她没有立刻吃粥。强烈的饥饿感被更高的警惕性压制。她走到窗边，透过铁艺栏杆的缝隙向外望去。外面是一个小小的、精致的中式庭院，假山流水，草木葱郁。但院墙很高，看不到更远的地方。庭院里空无一人，异常安静。
太安静了，安静得诡异。
叶澜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庭院，这舒适的房间，处处都是无形的牢笼。周天翊没有杀她，甚至“优待”她，绝非善心。要么是看中了她提供情报的价值，要么就是对她这个人本身产生了怀疑，要放在眼皮底下观察、控制！那碗加了料的药，就是证明！
她必须尽快恢复体力，弄清总会的布局，找到可能的出路或自保的筹码。疤脸刘虽然死了，但他背后的日本人藤原一郎绝不会善罢甘休！兴隆总会内部也绝非铁板一块，周天翊处理疤脸刘，必然触动某些人的利益。她身处旋涡中心，危机西伏。
她回到桌边，端起那碗白粥。没有勺子。她首接对着碗沿，小口地、迅速地吞咽着温热的米汤。清淡的米汤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慰藉，也补充着身体急需的能量。她只喝米汤，不动底下的米粒——在无法确定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减少摄入固体食物是本能。
喝完米汤，她将药碗端起，走到角落的盆栽边，将黑乎乎的药汁缓缓倒入泥土中。苦涩的气味弥漫开来。
做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感再次袭来。她知道自己必须休息才能恢复。她回到床边，没有躺下，而是背靠着床头板坐下，双腿蜷起，双臂环抱膝盖，这是一个既能休息又能随时做出防御或闪避动作的姿态。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浅层睡眠状态，耳朵却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门外、窗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不是阿贵那种带着点刻意的步伐，而是更轻盈、更谨慎的脚步，停在门外不远处。
叶澜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呼吸依旧平稳绵长，仿佛熟睡。
门外的人似乎也在倾听。片刻之后，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朝着远离房门的方向，很快消失。
叶澜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清明。
有人在外面监视她。不止阿贵一个。
她重新闭上眼睛，将头埋进膝盖。在这看似平静的兴隆总会深处，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这只刚被捡回来的“囚鸟”。而风暴，正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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