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所有人一样,哪吒很痛苦,很无奈,他唯有借酒消愁!结果他却更愁了。
哪吒抓起坛口蒙着布的烈酒,拍碎泥封就往嘴里灌。
酒水顺着下颌淌进衣襟,打湿了领口的边角,那曾被他视作荣耀的红,此刻倒像洇开的血。起初是囫囵吞枣地喝,后来是一杯接一杯地倒,案几上的空坛越堆越高,从桂花酿到女儿红,从寻常烧刀子到姬昌珍藏多年的玉液琼浆,他像要把这,能让所有能醉人的东西,都嚼碎了咽进自己的肚里。
可越喝,哪吒眼前的人影就越清晰。
那是杨婵站在桃树下回头笑的样子,是她为自己递来疗伤丹药时指尖的温度,是她轻声劝自己时眼里的担忧。那些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的画面,此刻借着酒劲疯长,像藤蔓一样缠得他喘不过气。他猛地将酒坛掼在地上,青瓷碎裂的脆响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杨婵……你说过……说过会看我……”
没有人回答。
只有满室的酒气,和他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哪吒跌坐在地上,抓起最后半坛酒往嘴里倒,酒水呛进喉咙,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眼泪混着酒液滚落,砸在冰冷的青砖上。他以为自己醉了就能不想,可他每喝一口酒,都像在咽喉里放了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更疼——原来这世间最烈的酒,也浇不灭自己心里的念想。
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酒窖空了大半,哪吒才蜷在角落不动了。他脸颊通红,眉头却紧紧皱着,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念着那个名字......
可这些凡间的酒,己经醉不了他的仙体,哪吒想要大醉一场!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做到。
所以,他决定梁出能醉到自己的酒。
惊蛰刚过,终南山的雪还没化透,在背阴处的岩缝里凝着冰碴。向阳的坡地上,却己有零星的草芽顶破冻土。
哪吒踩着风火轮再次掠过山脊时,带起的风卷得枝头残雪,簌簌往下掉,他却浑不在意,只眯眼望着远处那片胭脂色的云霞——那是一只桃树精的桃花林,此刻正趁着这乍暖还寒的时节,把半座山都染得透亮。
风火轮刚往下降,就扫得身旁的矮松一阵乱颤。
“桃夭!你这老骨头还藏着呢?哈哈,我又来了。”哪吒落在林边的青石上,脚刚沾地就扯开嗓子喊,头发随意的别再两肩,随着风欢快的摆动着。
话音刚落,桃树下便晃出个穿绛色罗裙的女子,青丝里别着朵半开的桃花,正是掌管这片桃林的桃树精,桃夭。此刻她叉着腰嗔道:“疯小子,又来拆我林子?前几天你说你摘桃花酿酒,把我最老的那棵蟠桃树的枝桠都给劈了半根!”
哪吒挠挠头,倒是难得露出了点憨态:“嘿嘿,这回不劈枝,我只采些花瓣,到时候酿好了酒,我分你一半,怎样?”他说着从储物袋里摸出个白瓷坛,坛口描着缠枝莲纹,一看便知是个宝贝,“我要酿桃花酒,得用你这林子里刚打苞的,沾着晨露的,还得是向东那片坡的——那边日照最长,花瓣里的甜气最足。”
桃夭挑眉打量他:“行啊!怎么不行?在说了,在你哪吒大人的面前,我敢不答应么,能不答应吗?往日里见你喝烈酒跟喝水似的,怎么现在你老想酿这绵软的桃花酿了?”
哪吒没答话,只是脚尖一点,便己掠进桃林深处。只见他脚不沾地地在枝桠间穿梭,风火轮带着他化作一道道红绸,双手轻巧飞快的卷住那些刚绽出三两片花瓣的花苞,既不损伤花枝,又能恰好采下带着露水的瓣儿。
“你倒比蜂蝶还会挑。”桃夭跟在后面,见他专挑那些裹着晶莹露珠的花苞下手,忍不住笑道。
哪吒手底不停,嘴里却哼道:“那是自然。要酿出能醉倒仙人的酒,花瓣里的露水都得是晨时的——卯时的露带三分木气,辰时的露混着山雾,过了巳时,太阳烈了,露水里的灵气就散了。”他说着忽然拔高声音,对着远处的山涧喊:“喂!那几只山猴,把你们藏在石缝里的蜂蜜扔两罐过来!回头我给你们带我师叔的火枣!”
话音未落,就见对岸的岩壁上窜出几只金毛猴,叽叽喳喳地捧着陶罐扔过来。哪吒一手接住接住一罐,揭开盖子闻了闻,满意地咂嘴:“这野蜂蜜够醇厚,混在花瓣里正合适。”他将桃花瓣都倒进铺着细麻布的竹匾里,又往里面撒了把蜂蜜,手腕轻转,竹匾便自己在青石上打起转来,花瓣裹着蜜浆滚成一团,散发出又甜又清的香气,引得蝴蝶都绕着竹匾飞。
采够了桃花,哪吒提着竹匾往山涧去。
那涧水是终南山的灵脉所聚,是从他师叔云中子修炼的洞府前流过,途经七十二道岩缝,滤得比琉璃还透亮。他不要近岸的水,偏要涧中央那块青石板下泉眼里的,只有那里的水带着玉石般的凉润,映着天光时还能看见水里有细小的虹光在流转呢。
“水要活水,还得是刚从石缝里渗出来的。”哪吒蹲在涧边,看着泉水从石缝里汩汩冒出,伸手接了一把,指尖触到的水竟带着微微的暖意,那是地底灵脉蕴养出的温凉。他取出个青玉瓶,瓶口刚凑近泉眼,就见水里游来几尾半透明的小鱼,吻着瓶壁不肯走。哪吒笑了,屈指弹了弹水面:“去去,这水是酿酒用的,可不是给你们当窝的。”小鱼摆摆尾巴游开了,他才将瓶子灌满,瓶身立刻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
回到临时搭起的草棚时,日头己过正午。
哪吒在棚下支起口紫铜大釜,釜底垫着松木片,火却不用凡火,而是从他体内牵引出一点三味真火伴着凡火在木材上燃烧着,火苗蓝莹莹的,舔着釜底却不焦不燥。
哪吒先将山泉水倒进釜里,又往水里投了几味灵草:长在千年古柏根下的茯苓,沾着晨露的知母,还有从昆仑山采来的雪莲子,更有从武当山采集的百年黄精。
“这些药草不能多,多了就成了药汤子。”哪吒一边搅动泉水一边念叨,眼神专注得很,倒不像平日里那个毛躁的模样。
等水烧得泛起细密的白泡,他便将竹匾里的桃花倒进去,花瓣一遇热水便舒展开来,整口釜都飘起粉色的浮沫,香气像长了腿似的,漫过草棚,引得远处的小鹿都探着头往这边望。
哪吒却不急,只守在釜边,时不时添片松木,让火势始终保持在“沸而不腾”的状态。根据太乙师傅所说的,这个叫“温养”,得让花瓣里的精魂慢慢融进水里,急了就会把那点娇柔的灵气给煮散了。
午后的阳光穿过草棚的缝隙,在他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哪吒忽然听见草棚外有动静,探头一看,是几只松鼠抱着松果蹲在篱笆上,圆溜溜的眼睛首勾勾盯着他的铜釜内。
哪吒乐了,抓了把刚采的野栗子扔过去道:“等酿好了酒,分你们一瓢,但现在不行。”松鼠们叼着栗子窜上树,他却忽然跳起来,踩着风火轮往林子深处去,回来时手里捧着些青绿色的野葡萄,“这东西酸得很,但酿酒时加几颗,没准能让酒味活泛起来。”
夕阳西下,釜里的水己变成淡淡的粉,桃花瓣浮在水面,像一片片停驻的云霞。哪吒熄了火,将釜里的酒液倒进陶瓮,又往瓮里撒了把,从自己师傅,太乙真人乾元山金光洞里,天地灵根上摘下的金莲花蕊。
“这蕊里有莲花的清气,能压一压这酒里的燥气。”哪吒轻声说着,手指拂过瓮口,带起的风让鼎里的酒液轻轻晃了晃。最好在放入酒曲。
封瓮前,他又往里面投了块玉石。那玉石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捡到的,那可是能散逸灵气的灵石,只见那灵石通体莹白,上面刻着细密的水纹。
“有这块石头在里面,酒里的灵气就跑不了了。”哪吒很满意的将自己刚做好的酒,埋在了桃树下,又上面覆了层新翻的泥土,又在土上种了株刚发芽的桃树苗,“等这树苗开花,酒就成了。”
做完这一切,他躺在草地上,叼着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看着满天晚霞把桃花林染成金红色。山风吹过,带着花瓣和泥土的香气,远处传来涧水叮咚的声响,还有松鼠在枝头跳跃的动静。他忽然觉得心里头那点闷胀散了不少,便打了个呼哨,逗得林子里的鸟儿都唱起歌来。
“等着吧,”他对着桃树笑道,“等酿好了这酒,定要醉得我忘记了所有的烦恼。”说罢翻了个身,抓起身边林间掉落的野果啃了起来,此刻山涧的桃花还在落,而桃树下的陶瓮里,时光与灵气正慢慢发酵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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