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雅集轩"二楼拍卖厅，吊灯在红丝绒幕布上投下暖黄光晕，三十来张红木椅坐了七八分满。
林怀瑾推开门时，空调的凉气裹着檀香味扑过来，他摸了摸裤袋里的放大镜，帆布包带在手腕上勒出浅痕——这是苏掌柜塞给他的，说"小拍卖会鱼龙混杂，带着趁手家伙踏实"。
后排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林怀瑾抬眼，就见赵文浩正倚着茶柜，手指夹着半根雪茄，烟雾在他镜片上凝成薄雾。"这不是我们荣宝斋的小学徒？"赵文浩弹了弹烟灰，火星子落在地上，"这种场合也敢来？"
林怀瑾垂眼把帆布包往椅背上一搭，指节在包扣上轻轻敲了两下。
他记得三天前在仓库，赵文浩撞翻博古架时，那铜墨盒的残片在他掌心发烫，浮现出扎长辫的姑娘——现在这温度又爬上指尖，像根细针轻轻戳着神经。"来看看热闹。"他抬头笑，眼角弯得像平时逗猫，"赵哥不是也来凑热闹？"
赵文浩的手指在茶柜上敲出哒哒声，目光扫过林怀瑾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突然低笑："热闹？
等会有你看的。"
拍卖师踩着红地毯上台时，林怀瑾数了数台下——除了他和赵文浩，还有七个老面孔：穿唐装的周伯爱收杂项，戴眼镜的孙叔专盯瓷器，连总蹲潘家园摆地摊的老李头都来了，此刻正捏着核桃在那眯眼。
"接下来这件拍品，可是咱们藏家圈子里转了三手的宝贝！"拍卖师掀开红绸的瞬间，林怀瑾忽然觉得掌心发烫，像被火炭烙了一下。
展柜里躺着十八尊翡翠罗汉，最大的不过巴掌长，最小的才拇指节大，雕工精细得连袈裟褶皱都能数清，在射灯下泛着温润的绿光。
周伯"啧"了一声："这水头，民国的工？"孙叔推眼镜："看着像老坑种。"老李头伸长脖子："说是当年给大帅府做的摆件？"
"起拍价三万！"拍卖师敲了敲木槌。
"三万五！"周伯第一个举牌，核桃在掌心转得飞快。
"西万！"孙叔的眼镜片闪了闪。
林怀瑾把椅子往前挪了半寸，目光钉在最右边那尊罗汉的底座上——那里有道极细的裂纹，像被刀尖挑开的。
他摸出放大镜凑过去，指尖刚碰到展柜玻璃，眼前突然闪过白光：
破落的车间里，墙皮大块剥落，一个戴胶皮手套的男人正往高压锅里倒强酸，蒸汽里飘着刺鼻的硫磺味；另一个人举着喷枪在玉石表面喷烤，原本青白的玉料渐渐渗出浑浊的绿；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老翡翠"，底座上的裂纹都是用凿子一点点敲出来的。
林怀瑾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
他想起苏掌柜说过："真正的老玉，包浆是从里往外透的，做旧的货，那层绿是浮在表面的，像给石头刷了层油漆。"
"五万！"赵文浩的声音像根细针，精准扎破原本还在试探的氛围。
他举着号牌的手稳得很，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我出五万。"
"五万五！"周伯拍了下桌子，手腕上的玉扳指磕出脆响。
"五万八！"孙叔的声音拔高了半度。
林怀瑾盯着赵文浩——他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敲着茶柜，节奏和三天前在仓库砸木箱时一模一样。
原来这就是赵文浩的局：用做旧的赝品引老藏家竞价，等价格炒到顶，再自己接手，回头栽赃说是他林怀瑾看走了眼？
"六万！"赵文浩突然提高音量，举牌的手抬得老高，臂弯几乎碰到吊灯。
周伯摸着下巴不说话了，孙叔推了推眼镜，把号牌放回腿上——这价格己经超过他们预估的老货行情。
老李头凑过来小声嘀咕："怀瑾，这玉看着是真不错，你不试试？"林怀瑾没说话，目光扫过展柜里的罗汉——那抹绿在射灯下泛着不真实的油光，像团化不开的痰。
他摸了摸发烫的指尖，喉咙发紧：得等赵文浩把价格抬到顶，再给他结结实实来一下。
拍卖师敲了敲木槌："六万第一次——"
"等等。"林怀瑾突然站起来。
全场的目光刷地聚过来，赵文浩的手指在茶柜上顿住，镜片后的光暗了暗。
林怀瑾走到展柜前，指尖轻轻点了点最右边那尊罗汉的底座："各位叔伯，麻烦借个镊子。"老李头递来自己的铜镊子，他夹起罗汉，对着灯光转了半圈。"看这底座的裂纹。"他声音不大，却像颗石子投进静潭，"真老玉的裂是自然形成的，从内往外崩，边沿是钝的；这裂纹..."他用镊子尖轻轻挑了挑，"边沿锋利得能划手，是用凿子硬凿的。"
周伯凑过来眯眼瞧，倒抽口凉气："还真！
我这老眼昏花的，愣是没看出来。"
孙叔接过镊子翻来覆去看："这绿...确实浮在表面。
怀瑾，你咋看出来的？"
林怀瑾没提金手指，只笑："前儿跟苏掌柜学了招——用舌尖舔玉。"他指了指展柜，"真老玉有股子土腥气，这尊..."他顿了顿，"我刚舔了下玻璃，有股子硫磺味。"
拍卖厅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赵文浩的雪茄"啪"地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耳尖红得滴血。
林怀瑾瞥了他一眼，重新坐回椅子——赵文浩的手在抖，刚才举牌的稳当劲全没了。
"那这拍品..."拍卖师擦了擦额头的汗。
周伯把号牌往桌上一摔："假的还拍什么？
我不玩了！"孙叔跟着站起来："走了走了，浪费时间。"老李头拍了拍林怀瑾肩膀："小子行啊，比我们这些老江湖还精。"
林怀瑾望着赵文浩——他正蹲在地上捡雪茄，后背绷得像张弓。
窗外的晚风掀起红丝绒幕布，有片梧桐叶飘进来，落在展柜上，正好盖在那尊假罗汉的头顶。
"六万！"赵文浩突然站起来，声音比刚才还响，举着号牌的手首发抖，"我出六万！"
林怀瑾摸了摸帆布包，里面装着苏掌柜给的鉴定证书模板。
他望着赵文浩镜片后发红的眼，指节在包上轻轻一按——该收网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败家子从破产到收藏届大佬(http://www.220book.com/book/SEJY/)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