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图书馆古籍室的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林怀瑾的指节抵着木质阅览桌，指腹下的《南洋华商联合会会议纪要》复印件微微发皱。
新加坡老档案馆的扫描件昨晚才传过来，他盯着第三页右下角"顾氏商行""赵记海贸"两个并列的朱红印鉴，喉结动了动。
"嘉庆二十三年的盐务合同......"他喃喃着，食指轻轻划过"顾氏商行"西个字。
指尖突然泛起熟悉的灼热，像有团火苗从玉扳指底下窜出来，烫得他猛地缩手。
复印件边缘的纸纤维在视线里扭曲成模糊的雾，再聚焦时，眼前浮现出褪色的老照片——青砖灰瓦的官衙后堂，穿宝蓝暗纹长衫的老者正将牛皮纸包推给对面穿补服的官员，纸包渗出的银角子撞出细碎的响。
"林氏船运占了南洋三成航线，若不除......"老者的声音像浸在旧磁带里，带着刺耳的杂音，"顾某愿奉上年例的两成，换个清净。"
"啪！"
复印件被林怀瑾按得卷起边角。
他额头沁出薄汗，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老者的眉眼，竟与顾家祖祠里顾远山的画像有七分相似。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沈昭昭发来的定位："省博资料室，速来。"
资料室的百叶窗拉着，沈昭昭的白大褂搭在椅背上，只穿件浅灰针织衫。
她面前堆着半人高的档案盒，最上面的《顾远山学术捐赠记录》被翻到第三十二页，钢笔尖在"清史研究会"几个字上戳出个小坑。
"你看这个。"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顾远山1935年捐了三万银圆给'清史研究会'，当时的会长叫赵伯庸——赵文浩的曾祖父。"她抽出一张泛黄的报纸剪报，"而这家研究会，1987年改名叫'华国文物鉴定协会'，现在的常务副会长......"
"是赵文浩的舅舅。"林怀瑾接过剪报，纸页边缘还带着沈昭昭指尖的温度。
他想起前几日在拍卖会上，那个总板着脸核对拍品的老专家，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顾家的仿品总能过审。
窗外传来闷雷似的汽车鸣笛，赵文浩的奔驰车碾过省博的减速带，在资料室楼下划出刺耳的刹车声。
他扯松定制衬衫的领口，后颈的汗顺着脊椎滑进腰带——监控显示林怀瑾两小时前进了图书馆，沈昭昭半小时前进了省博，他们的调查速度比他预想的快了三倍。
"王助理。"他对着蓝牙耳机低喝，"把三楼小会议室的摄像头拆了。"
五分钟后，镶着檀木护墙板的小会议室里，赵文浩捏着景德镇官窑茶杯的手青筋暴起。
稀饭爱吃大米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茶水溅在"幻影计划"的封面上，晕开个深褐色的圆斑："林怀瑾挖到顾赵两家的旧账了，再让他查下去，我们在鉴定协会的人都得暴露。"
"那您的意思是......"心腹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叫。
赵文浩突然笑了，指节敲了敲桌上的牛皮纸袋："去请刘大师，要他仿一封林世昌的手书。
内容我都拟好了——'顾家大恩，怀瑾无以为报，愿以祖宅地契为谢'。"他抽出张照片，是林怀瑾站在省博展柜前的侧影，"等这封信曝光，所有媒体都会问：林氏后人自己都承认顾家救命之恩，还有什么资格翻旧账？"
图书馆负一层的特藏室里，林怀瑾的鼻尖萦绕着老书特有的霉味。
他翻到《南洋华商录》第108页时，指腹触到纸张边缘的毛糙——这页纸比前后都白些，折角处的纤维纹路明显不对。
"气运感应。"他默念着，将手掌覆在书页上。
掌心的热度像涟漪般扩散，泛黄的纸页在视线里褪成惨白，一行铅笔字浮现在右下角："仿林世昌手书草稿，注意避讳'盐引'二字。"
"找到了！"他猛地合上书本，惊得旁边整理古籍的管理员抬头。
"什么找到了？"
熟悉的清甜嗓音从身后传来，小李学姐抱着台银色的光谱扫描仪挤进来。
她的马尾辫沾了点灰尘，显然是从考古所一路跑过来的："昭昭姐说你发现了可疑纸张，我带仪器来了。"
扫描仪的蓝光扫过那张"清代族谱"的内页时，显示屏上跳出刺目的红色警告。
小李学姐的瞳孔缩成针尖："高分子合成纤维，2018年以后的产物！"她抬头看向林怀瑾，嘴角扯出个兴奋的笑，"他们用现代纸仿旧，却忘了合成纤维的红外光谱骗不了仪器。"
林怀瑾摸着下巴笑了，指节抵着仿本封皮，能摸到伪造的虫蛀孔里藏着的胶水痕迹。
窗外的天光透过磨砂玻璃照进来，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赵文浩以为伪造历史就能颠倒黑白......"他抽出手机快速翻找，停在"中立学者"的联系人列表上，"但假的就是假的，总得有人帮着拆穿。"
小李学姐收拾仪器时，林怀瑾己经把伪造信件的扫描件发到了邮箱。
他盯着屏幕上"发送成功"的提示，玉扳指在掌心里烙出个红印——那些百年前的阴谋，该见见光了。
特藏室的门被风推开条缝，吹起桌上的仿本。
泛黄的纸页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露出被胶水粘住的半张便签，上面的字迹还带着墨香："务必在林怀瑾公开前，将'求饶信'送到《收藏界》主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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