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推开门时,书房里的檀木香混着旧书纸页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怀瑾站在窗前,月光在他肩头洇出一片银白,听见响动便转过脸来。
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见沈昭昭手里攥着份A4纸,边角被捏得发皱。
"初步结果。"她走过去,将报告摊在书桌上,台灯的光落下来,照得"省考古所"的红章格外醒目。
林怀瑾俯身时,袖扣蹭到纸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快速扫过检测结论,最后一行字像根针:"与林氏旧档中林世昌先生1985年签名比对,运笔力度、起收笔角度存在七处显著差异。"
"七处。"他重复了一遍,指节抵着桌沿微微发颤。
三个月前在老宅阁楼翻出的那本旧账册,爷爷用小楷写的"慎独"二字还在眼前晃——那时他只当是老古董,如今倒成了照妖镜。
沈昭昭的指尖轻轻搭在报告边缘:"李教授说,即使用了特殊药水做旧,纸张纤维的老化程度骗不了人。
这张遗嘱的墨迹是两年前的,但纸浆里掺了现代木浆,最多三个月。"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怀瑾,他们连您爷爷的字迹都敢仿。"
林怀瑾突然笑了一声,那笑里带着几分发涩的凉:"赵文浩等这一天多久了?"他着口袋里的玉扳指,内壁的"慎独"硌得掌心生疼。
三个月前家族破产时,这枚扳指是爷爷塞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留着,比钱金贵"。
现在想来,爷爷早看透了某些人的狼子野心。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碾过碎石的声响。
沈昭昭侧耳听了听:"是小陈?"话音未落,阿明的声音从楼下飘上来:"林少,小陈记者说有急事找您!"
林怀瑾抬头时,沈昭昭己经走到门口:"我去接他。"她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椅角,带起一阵风,吹得检测报告哗啦啦翻页。
五分钟后,小陈背着相机冲进来,额角还挂着汗珠:"林先生,我听说遗嘱的事了!"他喘着气,镜片上蒙着层雾气,"能不能给我十分钟?
我想做个专题,把背后的黑手扒出来!"
林怀瑾下意识要拒绝——他讨厌被放在聚光灯下,更怕这些报道会变成新的筹码。
可沈昭昭在他身后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那触感像片羽毛:"怀瑾,我们要让公众知道,文物不只是钱的问题。"
他转头看她,月光正落在她发顶,把碎发镀成了银线。
这个总板着脸说"文物属于历史"的考古学家,此刻眼底燃着团火。
林怀瑾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工地,她蹲在泥里扒拉陶片的模样——那时他笑她傻,现在才懂,有些坚持比黄金还重。
"说吧。"他对小陈点了点头。
采访进行到一半时,书房的门被"砰"地撞开。
假律师喘着粗气站在门口,领带歪到锁骨,公文包拉链开着,露出半截红色印泥盒。"林老太太年近八旬!"他指着楼上,声音拔高了三度,"你们怎么证明她立遗嘱时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
林怀瑾放下手里的茶盏,瓷底与木桌相撞,发出清脆的响。
他站起身,目光像把淬过冰的刀:"王律师口口声声说代表林家,敢不敢让我摸一下这份'遗嘱'?"
假律师的脸瞬间煞白。
林怀瑾没等他回答,首接走到他跟前,伸手去接那卷纸。
指尖刚触到纸面,一阵刺痛从指腹窜上来,像被烧红的针戳了一下。
他倒抽一口凉气,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穿白大褂的男人在实验室调药水,戴金丝眼镜的人举着强光手电照纸背,最后定格在一张被橡皮反复擦拭的纸——在"捐赠给慈善机构"几个字下方,隐约能看见一行被覆盖的字迹。
"这里。"他指着遗嘱第三行末尾,声音发颤,"有人用消字灵抹掉了原句。"他抬头看向假律师,后者的喉结上下滚动,"原本写的是'此物永归林氏所有,不得转卖'。"
沈昭昭立刻掏出放大镜。
当她看清那抹极淡的铅笔印时,猛地抬头:"怀瑾,你怎么知道的?"
林怀瑾攥紧遗嘱,指尖还在发烫。
他突然明白,爷爷说的"气运"从来不是捡漏的运气,是让他守住良心的底气。"因为这是我林家的东西。"他一字一顿,"谁也别想偷。"
假律师的公文包"啪"地掉在地上,印泥盒滚出来,红色印泥溅在地板上,像滩凝固的血。
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跑,皮鞋跟在楼梯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深夜十一点,小陈的报道《败家子的坚守:林怀瑾捐出国宝级文物》登上热搜。
林怀瑾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全是业内前辈的祝贺消息。
沈昭昭端着热牛奶过来,杯壁上凝着水珠:"明天林奶奶要去省博物馆。"
"我知道。"林怀瑾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暖的瓷壁,"她昨晚跟我说,要亲手把扳指交给张馆长。"他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月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银。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悠长而清亮。
林怀瑾摸出玉扳指,在月光下,"慎独"二字泛着温润的光。
他知道,明天的捐赠仪式会是新的开始——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花钱的败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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