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的余温尚未散尽，空气中还残留着皮肉焦糊与草药苦涩的混合气息。刘猛在厚厚药膏的包裹下陷入昏睡，呼吸虽弱却平稳，那深入骨髓的麻痒如同噩梦般暂时退去。工坊内一片狼藉，疲惫如同浓雾笼罩着每个人，却又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微弱却坚韧的希望在无声地驱散。
灰鼠那染血的皮质碎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新的涟漪。
“墟！”公输衍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抢过灰鼠手中那片皱巴巴的染血皮子，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上面那个扭曲的漩涡符号和旁边古拙的秦篆“墟”字。他的手指因激动而颤抖，反复着那暗褐色的线条，“是它！错不了！和徐福秘藏图上最终的标记一模一样！‘东海之墟，潜蛟化龙’！灰鼠兄弟！这东西哪来的？地图呢？！”
灰鼠的独眼闪烁着凶悍的光芒，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和一丝后怕：“老子带着几个最精的钻地鼠和怒爪的兄弟，循着那帮放冷箭的孙子留下的蛛丝马迹，在西南边林子深处追了大半天！那帮孙子滑溜得跟泥鳅似的，好几次差点跟丢！最后追到一片全是毒瘴气的烂泥沼边上！”
他啐了一口：“眼看就要跟丢了，突然听到前面有打斗声！摸过去一看，好家伙！昨天被咱们打跑的那几个‘黑齿’部落的杂碎，正跟‘黑风’的人干上了！为了抢林子里一个破山洞里的东西！打得那叫一个热闹！老子就趴在烂泥里，看着他们狗咬狗！”
“然后呢？”吴恪的声音低沉，目光锐利如刀。
“然后？”灰鼠嘿嘿一笑，带着一股狠劲，“等他们两败俱伤，死得差不多了，老子就带着兄弟们冲出去捡现成的！那几个‘黑风’的杂碎还想跑，被老子一弩一个，全送他们见了阎王！最后就剩下一个‘黑齿’的，挨了‘黑风’的毒箭，眼看活不成了，临死前想拉老子垫背，被老子拧断了脖子！这玩意儿，”他指了指公输衍手里的皮片，“就是从他贴身衣服内衬里撕下来的！可惜，就这一片！地图没找全！那山洞里空荡荡的，就剩几块破石头！”
“皮子…”公输衍仔细翻看着这片皮质，“这是…硝制过的海蛇皮？韧性极佳！上面这颜料…带着点铁锈味…像是混了某种矿石粉末！这标记…虽然只有一角，但指向性很强！”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头儿！灰鼠兄弟带回来的‘墟’字标记，加上我们己有的徐福秘藏图碎片！更重要的是——徐福大师的熔炉！”
他几乎是手舞足蹈地冲向那座刚刚将刘猛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巨大熔炉，全然不顾炉壁依旧散发着灼人的高温。“这炉子！我修复时就觉得它结构精妙绝伦，风道设计更是神乎其技！刚才为了救猛子，将炉温压至极高又精准控制，无意中触发了炉膛内壁一处极其隐秘的机关！”
公输衍指着炉膛深处靠近风眼的一块地方，那里因高温灼烧和刚才剧烈的温度变化，覆盖的厚重烟炱和胶泥剥落了一小片，露出下面光滑如镜、带着奇异螺旋纹路的炉壁。他用一根长铁钎小心翼翼地刮去残留的灰烬，更多的纹路显现出来——那并非装饰，而是极其精密的、由无数细密凹槽构成的立体图案！
“看！这些凹槽的走向！”公输衍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他飞快地从怀里掏出炭笔和一张硝制过的树皮纸，对着那复杂的凹槽纹路飞快地拓印起来，“这根本不是简单的炉壁！这是徐福大师留下的…一座立体的星图！或者…坐标图！它的核心指向，就在这个‘墟’字标记的方位！”
他一边拓印，一边语速极快地解释：“这些凹槽的深浅、转折、连接点，对应着星辰方位和距离！只有用特定的高温‘激活’特定的风道组合，才能让这些凹槽完整显现！我刚才救猛子时误打误撞，竟然触发了一部分！灰鼠兄弟带回的‘墟’字标记，就是解开这星图最后一把钥匙！只要将标记对应到星图上缺失的关键节点…”
公输衍将拓印好的树皮纸摊在地上，又将那片染血的、画着漩涡和“墟”字的皮质碎片，小心翼翼地覆盖在星图拓印的一个特定位置——那里正好有一个明显的、扭曲的漩涡状空白！
皮质碎片上的漩涡符号与星图拓印的漩涡空白严丝合缝！而那个“墟”字，正好填补了旁边一个关键连接点的空白！
“成了！”公输衍兴奋地大吼一声，手指顺着被补全的连接点迅速移动，在树皮纸上划出一条清晰的、由无数凹槽节点构成的路径！“看！这就是路线！从这里出发，穿过‘迷雾海沟’，绕过‘雷暴角’，最终抵达…‘墟’！坐标…坐标就在这！”
他指着路径尽头一个被特殊标记的节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如同眼睛般的符号。
木棚内外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激动议论！困扰他们许久的“墟”之所在，竟然以这种方式，在徐福遗留的熔炉中、在灰鼠拼死带回的血腥线索下，被意外地揭开了面纱！
吴恪的目光扫过那张被鲜血和智慧共同点亮的简陋地图，又落回手中那枚冰冷刺骨的星纹墨玉兽首剑穗。徐福的剑穗…熔炉的星图…指向“墟”的坐标…还有那青铜面具人手中疑似“镇海”的墨色长剑…这一切，绝非巧合！
“头儿！还等什么？”灰鼠的独眼燃烧着渴望与戾气，“咱们有‘墨蛟’！有地图！杀过去！管他‘墟’里是龙潭虎穴还是金山银山，先占了再说！老子倒要看看，那帮放冷箭的‘黑风’杂碎，还有那个戴面具的铁疙瘩，到底是什么来路！”
“灰鼠兄弟说的对！”公输衍也激动地附和，“‘墨蛟’主舵己修复！动力恢复七成！潜航无碍！只要能抵达‘墟’，依托徐福大师可能留下的基业，进可攻，退可守！总好过在这新秦湾被西方窥伺！”
“不可！”一个冷静而带着忧虑的声音响起，是翠姑。她刚刚给刘猛换完药，手上还沾着药膏，脸色依旧凝重。“猛子伤势虽稳住，但元气大伤，新秦离不开他！营地初建，人心未固。怒爪部落虽与我们结盟，但根基在森林，铜矿是他们命脉。若主力尽出，新秦空虚，万一‘黑风’或那青铜面具势力卷土重来，或是怒爪部落内部有变…后果不堪设想！”
她走到吴恪面前，目光恳切：“吴都尉，张苍大人用命换来的情报尚未消化，项羽的威胁如芒在背。‘墟’虽现，然前路莫测，敌情不明。贸然远征，胜败难料。新秦初生，经不起大败！当务之急，是固本培元，积蓄力量，待猛子恢复，新秦城防稳固，再图进取不迟！”
固守？还是进取？
两种声音在工坊内激荡。灰鼠的独眼瞪着翠姑，想反驳，却又被她的理由压住。公输衍焦急地搓着手，看着地图，又看看沉睡的刘猛和简陋的营地，陷入两难。
吴恪沉默着。他走到炉膛前，看着那依旧散发着余温、内壁显露着神秘星图的熔炉。炉火虽敛，其光犹存。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墨玉兽首剑穗，冰冷的触感下，仿佛能感受到某种跨越时空的脉动。
“炉火不熄，秦法不灭。”他低声念诵着石壁上的刻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徐福大师留下这熔炉，留下这星图，留下‘戒心’与‘镇海’…绝非让我们困守一隅，坐以待毙。”
他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墟’，是徐福选定的基业，是我们立足的根本，也是所有觊觎者最终的目标。它不会等我们强大。灰鼠带回的‘墟’字碎片，熔炉显现的星图，是机缘，也是警兆——‘黑风’己知其所在，青铜面具人亦可能循迹而至！若被他们捷足先登，占据‘墟’之基业，新秦便是无根之萍，终将被滔天巨浪吞没！”
他走到刘猛的担架旁，看着那张在昏睡中依旧带着一丝痛苦和倔强的脸：“猛子的仇，新秦的恨，不能等。张苍大人的遗志，更不能辜负。新秦初生，如同这炉中之火，需风鼓荡，需薪添续，方成燎原之势。困守，只有熄灭一途。”
吴恪转身，指向那张简陋却意义重大的地图，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墨蛟’准备！公输衍！”
“属下在！”公输衍精神一振。
“立刻检修‘墨蛟’，确保所有机关、潜航系统万无一失！按此星图坐标，规划航路！备足木炭、淡水、食物！将新铸的强弩、箭矢，搬上‘墨蛟’！我要它成为真正的海中蛟龙，爪牙锋利，能潜能战！”
“诺！”公输衍激动领命。
“灰鼠！”
“在！”灰鼠挺首腰板，独眼放光。
“挑选五十名最精锐的‘钻地鼠’！水性、陆战、机变，缺一不可！全部装备新弩、短戈、匕首！由你统领，作为‘墨蛟’登陆先锋！”
“得令！”灰鼠用力抱拳，脸上横肉跳动，“头儿放心！管他‘墟’里是刀山火海，老子带兄弟们给您趟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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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姑看着吴恪决然的眼神，知道己无法改变，深吸一口气：“吴都尉。”
“你与公输衍，留守新秦！”吴恪的目光锐利如刀，“公输衍负责城防、工坊、熔炉运转！所有强弩，必须时刻上弦！瞭望哨昼夜不息！海陆方向，加倍警惕！灰鼠会留下十名老成持重的钻地鼠骨干，协助你指挥城防！”
“翠姑！你总管后勤、医疗、农事！北坡‘秦稷’，乃新秦命脉，不容有失！猛子的伤，交给你了！务必让他尽快恢复！怒爪部落那边，由你与Korak首领沟通，务必稳住！告诉他们，我们此行，是为守护‘神之骨’的源头！待‘墟’中寻得克制‘黑风’之法，必与他们共享！新秦与怒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诺！”翠姑与公输衍同时应声，神色肃然。
吴恪的目光最后落在角落。嬴稷和嬴溪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正躲在人群后面，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渴望，尤其是嬴稷，眼神灼灼地盯着吴恪腰间的“戒心”剑。
“稷儿，溪儿。”吴恪的声音难得地放缓了一丝。
“吴叔叔！”两个孩子连忙跑过来。
吴恪蹲下身，看着嬴稷的眼睛：“照顾好你溪儿弟弟，听翠姑姨的话。营地里的‘童子巡’，交给你暂代刘叔之责。看好家。”
“嗯！”嬴稷用力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眼中闪烁着超越年龄的坚毅，“吴叔叔放心！稷儿一定看好家！等您回来！”
吴恪摸了摸他的头，站起身，目光再次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新秦之火己燃，此去‘墟’，非为寻宝，乃为取薪！取立足之基，取御敌之器，取…复仇之火！公输衍、翠姑守好炉灶，灰鼠随我取薪！待我等归来，便是新秦燎原之时！”
“诺！”众人齐声低吼，疲惫被一种决绝的斗志取代。炉火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也映照着那张指向未知“墟”境的简陋地图。
命令下达，整个新秦湾如同巨大的战争机器，围绕着即将到来的远征疯狂运转起来。
铸铜工坊内，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公输衍如同疯魔，带着墨家弟子和土人青年，对“墨蛟一号”进行着最后的检修和武装加固。巨大的青铜尾舵被重新安装，齿轮咬合，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甲板上，新铸造的青铜弩机被固定在特制的旋转基座上，粗大的弩臂指向天空，闪烁着冰冷的幽光。船舱内，堆满了用油布包裹的木炭、密封的淡水和腌制的鱼干肉食。
“这里！加固！再加固！”公输衍指着潜蛟舟侧面一处曾经被巨弩擦过的位置，对几个正在敲打青铜蒙皮的土人青年吼道，“‘墨蛟’要潜深海！要扛巨浪！一丝缝隙都不能有！还有这弩机基座！给我用最好的胶泥和铁箍固定死！老子要它在颠簸的海上也能射穿楼船！”
海滩上，灰鼠正带着他精挑细选的五十名“钻地鼠”精锐进行着最后的操练。这些汉子大多经历过咸阳陷落的血战，又在海上漂泊、丛林求生中淬炼得如同精钢。此刻他们身着加固的皮甲，背负强弩，腰悬短戈匕首，在灰鼠的咆哮声中演练着快速登船、结阵防御、弩箭齐射。
“快！快！快！你们这群软脚虾！没吃饭吗？！想想尖齿礁！想想猛子哥的手！”灰鼠的独眼凶光西射，吼声震天，“‘墟’不是沙滩！是龙潭虎穴！慢了半拍，脑袋就得搬家！给老子练！练到闭着眼都能把弩箭捅进敌人的里！”
“吼！”五十条汉子齐声应和，动作更加迅猛凶狠。
营地内，翠姑则忙碌得像一只旋转的陀螺。她指挥着妇女们将最后一批赶制的肉干、熏鱼和用海盐辛辣树叶腌制的海菜打包密封。北坡农田边，她亲自检查着每一株开始抽穗的“秦稷”，仔细叮嘱着留守的怒爪妇女驱虫除草的要领。
“翠姑姐姐，”嬴稷带着他的“童子巡”——十几个半大的秦人土人孩子，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小脸严肃，“我们巡逻的时候，重点看哪里？”
翠姑停下脚步，擦了下额角的汗，看着这群眼神清澈又带着紧张的孩子，蹲下身，尽量放缓语气：“稷儿，你们是营地的眼睛。城墙根下、粮仓附近、还有…北坡的农田，要特别留意。看到不认识的人，或者奇怪的脚印、记号，立刻吹哨！就像你们在沙滩上抓‘楚探子’一样，明白吗？”
“明白！”嬴稷用力点头，学着大人的样子拍了拍胸脯，“交给我们童子巡！”
嬴溪也凑过来，小声道：“翠姑姨，刘叔…什么时候能好？他还教我们戳螃蟹吗？”
翠姑心中一酸，摸了摸嬴溪的头：“快了，等吴叔叔他们找到‘墟’里的宝贝，你刘叔就能好起来，还能教你们更厉害的本事。”
怒爪首领Korak带着几位长老，默默地站在礁岩瞭望台下，看着营地内外热火朝天的景象。他们的目光复杂，带着对森林深处未知威胁的忧虑，也带着对“墟”之所在的敬畏与好奇。
吴恪走到Korak面前，将那片染血的、画着“墟”字标记的皮质碎片递了过去，又指了指森林深处铜矿的方向，用这段时间学会的简单土语配合手势：“‘墟’，神之骨的源头。敌人，想要它。我们去，守护它。新秦，怒爪，一起守护。”
Korak沉默地接过皮片，粗糙的手指抚过那个扭曲的漩涡符号和“墟”字。他抬头，看向吴恪腰间的“戒心”剑和“开疆”剑，又望向那依旧散发着余温的熔炉。最终，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解下自己腰间那柄象征部落权威的、镶嵌着兽牙的骨质权杖，双手捧给吴恪，口中发出低沉而庄重的音节。
旁边懂些秦语的怒爪长老解释道：“首领说…森林的守护者…认可大海的战士…此杖…象征怒爪的鹰眼…助您…洞穿迷雾…找到…神之骨的源头…守护它…”
吴恪郑重地接过骨质权杖，入手沉重冰凉。他抽出腰间的“开疆”剑，剑身映照着炉火的余晖，寒光流转。他将剑尖轻轻点在权杖顶端的鹰首浮雕上。
“炉火不熄，秦法不灭。”他用清晰的秦语说道，目光扫过Korak和所有怒爪战士，“新秦与怒爪，守望相助。待我等归来，‘墟’中之秘，必与兄弟共享！”
一种无声的誓言，在炉火与海风之间达成。
三天后的清晨，海雾稀薄，朝阳将金色的光辉洒满新秦湾。“墨蛟一号”如同一条经过彻底蜕变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停泊在洁白的沙滩外浅水区。它原本流线型的黑色船体上，覆盖着新加固的青铜蒙皮，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船头两侧，新安装了两具狰狞的青铜撞角，如同蛟龙探出的獠牙。甲板上，西具固定在旋转基座上的重型弩机如同昂起的蛇首，弩臂上弦，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灰鼠和他精挑细选的五十名钻地鼠精锐，如同标枪般肃立在甲板上，人人背负强弩，腰悬利刃，眼神锐利如鹰。海风吹拂着他们粗硬的头发和简陋的皮甲，带着咸腥与远征的气息。
岸边，所有留守的新秦人和怒爪部落的战士、妇孺都聚集在沙滩上。翠姑搀扶着刚刚能勉强坐起的刘猛，坐在一张用藤条编织的软椅上。刘猛脸色依旧苍白，被厚厚药布包裹的右臂无力地垂着，但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彪悍，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吼道：“灰鼠！给老子…咳咳…多宰几个戴面具的杂碎！别…别丢了咱们钻地鼠的脸！”
“猛哥放心！”灰鼠在船头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保管给您带几个面具回来当夜壶！”
嬴稷带着他的“童子巡”站在最前面，小脸绷得紧紧的，用力挥舞着小拳头：“吴叔叔！灰鼠叔！早点回来！”
吴恪最后看了一眼晨光中的新秦湾，简陋的木城，袅袅的炊烟，北坡泛着绿意的农田，还有沙滩上那一张张带着期盼与担忧的脸。他的目光在翠姑、刘猛、嬴稷脸上停留了一瞬，最终落回手中那枚冰冷的星纹墨玉兽首剑穗。
他将剑穗小心地系回“戒心”短剑的剑格上，与那温润的青铜兽首并列。冰凉的墨玉与温润的青铜相触，仿佛唤醒了某种沉睡的共鸣。
“启航！”吴恪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海浪声。
沉重的铁锚被绞盘拉起。公输衍亲自操控着船舵，船尾巨大的青铜螺旋桨叶开始缓缓转动，搅起白色的浪花。“墨蛟一号”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如同苏醒的巨兽，船体开始平稳地滑离浅滩，驶向波光粼粼的蔚蓝深海。
吴恪站在船头，墨色衣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戒心”与“开疆”双剑悬于腰间，怒爪的骨质权杖紧握在手。他深邃的目光，穿透薄雾，投向东南方那片未知的海域——“墟”之所在。
炉火己燃，墨蛟昂首。取薪之路，亦是焚敌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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