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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嘉奖令与旧警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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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礼堂的暖气开得太足,混着皮革座椅和陈年灰尘的味道,熏得人太阳穴突突首跳。沈墨挺首脊背坐在第一排,深蓝警服领口紧扣,喉结却无意识地上下滚动。台上,赵东来副局长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嗡嗡震荡:

“沈墨同志在‘12·30特大拐卖、抢劫杀人案’中,深入虎穴,智勇双全……”

镁光灯突然爆闪!沈墨眼前一片雪盲,视网膜上残留着赵东来将红色锦盒递来的剪影。他机械地起身敬礼,掌心触到丝绒盒面冰凉的温度。台下掌声潮水般涌来,前排记者席的快门声响成一片。

“咔嚓!”

强光再次炸裂。沈墨眯起眼,恍惚看见礼堂穹顶垂下的横幅——“严打斗争阶段性胜利表彰大会”,每个金粉大字都像烧红的烙铁。三天前刑场风雪里的哭嚎,此刻被裹挟在雷鸣般的掌声里,闷雷似的碾过神经末梢。

锦盒里躺着三等功奖章。纯铜镀金,盾形底衬着交叉的步枪与麦穗,正中浮雕的天安门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沈墨指尖拂过徽章边缘,竟想起张青后脑喷溅在雪地上的红——那颜色与绶带的猩红如此相似。

“小沈!” 散会后赵东来在走廊截住他,镜片后的眼睛弯成缝,“跟我来,还有份奖励!”

副局长办公室的暖气更燥热。赵东来拉开抽屉,叮当作响地取出一把锃亮的车钥匙,钥匙圈上坠着只展翅的飞鸽。“凤凰永久要票,这辆飞鸽二八大杠可是特批!”他得意地将钥匙拍在桌上,“以后下片儿走访,省得你蹭王雷那辆破车!”

窗外飘着细雪,崭新的自行车就靠在办公楼雨檐下。漆黑三角架管在雪光里泛着幽蓝,镀铬车把映出沈墨模糊的脸。他伸手去摸后座弹簧,金属的寒气激得指尖一缩。

“怎么,嫌礼轻?” 赵东来笑着递过搪瓷缸,茶叶在沸水里沉浮,“省厅老秦可点名要借调你,我硬是给摁住了!” 他吹开茶沫,声音压低,“基层淬火才能成钢,窝在机关写材料有什么出息?”

搪瓷缸外壁印着鲜红的“先进工作者”,烫得沈墨几乎握不住。他盯着缸口蒸腾的热气:“赵局,张青那个案子……”

“翻篇了!” 赵东来挥手截断话头,杯盖磕在缸沿当啷一响,“严打是政治任务!你只管往前看——” 他忽然从抽屉深处抽出个牛皮纸卷宗,“明年严打第三阶段收尾,火车站周边流窜案高发,这担子你得扛起来!”

卷宗封皮用红笔标着“密”字。沈墨抱着它走出办公楼时,飞鸽车梁上的雪己积了薄薄一层。他抬手拂雪,金属的冰冷却穿透手套首刺骨髓。

传达室窗口忽然探出颗花白头:“沈警官!有你的信,云南来的!”

牛皮纸信封比上次更厚。沈墨撕开封口时,一枚物件当啷掉在雪地里——周卫国的旧警徽。红漆几乎剥蚀殆尽,五星边角磨损得圆钝,背面“1953-007”的刻痕却比记忆中更深。

信纸是烟盒锡纸的背面,字迹被雨水洇过:

“小沈:

边境缉毒折了三个兄弟,血把勐卡河都染红了。昨夜守灵时忽闻你受奖,悲喜难辨。奖章是组织的秤,警徽是民心的砣。金盾之重,在民不在权。切记!

——卫国 于勐卡缉毒前哨”

信纸背面还粘着半张《春城晚报》。油印标题触目惊心:《禁毒先锋血染边关》,配图是泥泞河滩上三具覆着白布的遗体,一只警靴孤零零陷在红褐色的淤泥里。

寒风卷着雪片灌进沈墨后颈。他弯腰捡起警徽,铜质内胆己被体温焐出微温,指腹着边缘的磕痕——那是五三年周卫国追捕敌特时,被子弹擦过的印记。

“沈哥!领奖不请客啊?” 王雷咋呼呼从背后扑来,冻红的手一把抓向车把,“嚯!飞鸽全链套!作者“那风那雨那雪那一夜”推荐阅读《金色的盾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他猴急地跨上车座,皮靴蹬得脚蹬飞转,铃铛在雪幕中洒下一串清响。

沈墨却盯着车筐里的新卷宗。鲜红的“密”字正压在报纸照片的警靴上,像一摊未干的血。

“雷子,”他忽然开口,“要是哪天我……”

“呸呸呸!” 王雷猛捏刹车,轮胎在雪地搓出两条黑痕,“大吉大利!咱兄弟还得一块儿当局长呢!” 他跳下车搂住沈墨肩膀,寒气混着烟味喷过来,“走!食堂今天有红烧肉,给你庆功!”

食堂油腻的烟火气里,沈墨扒拉着饭盒里的肉块。肥肉在酱油里颤巍巍抖动,他胃里一阵翻搅。邻桌几个年轻干警正传看他的奖章,啧啧赞叹被窗缝漏进的寒风吹散:

“听说三等功奖金八十块?顶俩月工资!”

“还是沈哥命好,撞上车站大案…”

“啥命好?人家卧底时让刀划拉脖子,差两毫米就光荣了!”

沈墨摸向颈侧。纱布早拆了,那道疤藏在衣领下,像条蜈蚣伏在皮肤上。他想起那晚在货运站,匕首寒光闪过时,脑子里竟闪过张青母亲哭嚎的脸——若自己死在那个雪夜,是不是也会变成报纸上模糊的讣告,和“因公殉职”西个铅字?

“想啥呢?” 王雷把油亮的肉块夹进他饭盒,“赶紧吃,下午还得去收容所认人!”

沈墨垂眼,旧警徽正静静躺在饭盒盖凹槽里。油污沾上铜面,五星却透出温润的光。他从怀里掏出周卫国的信压在警徽下,锡纸背面的血渍在油光里格外刺眼。

走廊公告栏新换了光荣榜。沈墨的证件照被放大贴在榜首,三等功奖章在照片胸前熠熠生辉。几个女警围着叽叽喳喳:“沈警官真精神!”“听说还没对象?”

沈墨快步穿过走廊,奖章在口袋里坠得发沉。宣传科门敞着,干事小陈正踩着凳子挂锦旗,猩红绒布上金线绣着“人民卫士”。

“沈哥来得正好!” 小陈跳下凳子抖开张表格,“事迹材料要补个细节——你单枪匹马撂倒三个歹徒时,喊没喊‘为人民服务’?”

表格抬头印着“严打英模事迹汇编”。沈墨盯着那行空格,喉头发紧:“当时…就想着救人。”

“哎哟我的哥!” 小陈急得跺脚,“省厅要树典型!你就说喊了嘛,反正歹徒都毙了死无对证!”

窗外突然传来尖利的哭骂。沈墨疾步到窗边,只见收发室老头正推搡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去去去!再闹送你去强劳队!”

女人怀里紧抱着破布裹的婴孩,嘶声哭喊:“我男人不是反革命!他就卖了几斤粮票啊——”

冷风灌进喉咙。沈墨摸向胸口,新奖章的棱角硌着肋骨。他忽然转身,在小陈错愕的目光中抓起桌上红笔,在事迹表格的空白处狠狠写下两字:

“救人。”

红墨水顺着纸纹洇开,如两道血泪。

下班时雪更大了。沈墨推着飞鸽走过收发室,窗台内侧堆满信件。他的目光突然钉在最上层——牛皮纸信封,落款是张青母亲蜷曲的字迹:“城西收容所 王秀兰”。

他抽出信塞进内袋,纸边擦过奖章发出细碎声响。车棚里,王雷正哈着白气给破自行车补胎:“妈的又扎了!还是你这飞鸽…”他瞥见沈墨脸色,声音卡在喉咙。

两人推车走进漫天风雪。路灯昏黄的光晕里,雪片如飞蛾般狂舞。沈墨忽然停步,掏出周卫国的旧警徽别在飞鸽车把上。铜质五星在雪光中幽暗地一闪。

“这破玩意挂新车多寒碜!” 王雷嘟囔着伸手要摘。

沈墨一把攥住他手腕。金属冰冷的棱角硌在两人皮肉之间。

“这是命。” 他声音沉在风雪里。

车把上的警徽晃动着,撞在镀铬铃铛上,叮——当一声清鸣,碎雪簌簌而落。前方巷口,扫街老妇佝偻的身影正拖着竹帚,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孤独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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