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并非虚空,而是某种被精心维持的、温润的宁和,如同宇宙初开时最原初的沉睡。能量以无法理解的舒缓韵律流淌,抚平一切躁动与伤痕。
傅临渊的意识如同漂浮在温暖羊水中的胚胎,被动地沉浸在这片“静谧之核”所营造的奇迹领域。那缕源自古老存在的探查意志,如同最精密的手术探针,细致而温和地拂过他意识中每一寸破碎的疆域,感知着那交织纠缠的、近乎悖论的存在——顽石般不屈的守护意志,与那深入骨髓、冰冷恶毒的污染烙印。
没有审判,没有驱逐。那意志只是“观察”,带着一种超越善恶的、纯粹的好奇与探究。它似乎将傅临渊视为一个极其复杂有趣的“现象”,一个值得仔细研究的“样本”。
在这宏大意念的笼罩下,他体内那躁动反噬的影之污染,被一种绝对上位的力量强行“安抚”下去,陷入一种近乎停滞的蛰伏状态。并非被清除,只是被更高阶的“秩序”暂时约束,如同狂犬被套上了无法挣脱的缰绳。肉体的重伤也在这片领域奇异的能量浸润下,停止了恶化,甚至开始极其缓慢地修复,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但这种“修复”并非毫无代价。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静谧”之力在修复他肉体的同时,也在更深的层面,与他灵魂中那些被影之污染撕裂、玷污的部分进行着某种极其缓慢、极其细微的……“剥离”与“覆盖”。
仿佛一位古老的工匠,在耐心地清理一件被严重污损、濒临破碎的古董,试图在不破坏其本质的前提下,一点点剥离那些不属于它的、恶性的附着物。
这个过程伴随着一种奇异的、灵魂层面的酥麻与刺痛,并不剧烈,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身状态的诡异与脆弱。他成了一项正在进行中的、结果未知的“修复工程”。
他的大部分意识依旧弥漫在这片静谧空间中,无法完全收束回残破的躯壳。但借由那古老意志无意中提供的“桥梁”,他获得了某种有限的“视角”,能够模糊地感知到不远处那艘逃生艇内的情况。
秦晚。
她的状态明显要好得多。那“静谧之核”的力量似乎对她那相对“纯净”(尽管有诅咒缠绕)的星核本质更为青睐。柔和而充沛的能量如同光茧,温柔地包裹着她的身体,滋养着她枯竭的生命力,修复着过度爆发带来的可怕损伤。
傅临渊能“看”到她苍白的脸颊逐渐恢复血色,微弱的气息变得平稳悠长,就连胸前那枚印记中黄金般的光芒,也似乎变得凝实了一些,虽然那幽蓝的诅咒依旧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其上,未被根除,但也被“静谧”之力明显压制,不再肆意躁动。
她就像一株即将枯萎的珍稀植物,被移入了最适合生长的温室,得到了最精心的呵护。
放心与焦虑两种情绪,在傅临渊无法言说的意识中交织。放心于她的暂时安全,焦虑于自己的不确定状态,以及……外界那悬而未决的、巨大的威胁。
那些傀儡……它们虽然被阻隔在这片“静谧”领域之外,但真的就安全了吗?影的本体呢?它绝不会放弃秦晚这个特殊的“容器”和自己这个“污染宿体”!
还有霍克……那个海盗头子,他逃出去了吗?他是否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时间在这片似乎永恒静谧的领域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几天。
终于——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羽毛拂过心间的嘤咛,穿透了静谧,清晰地传入傅临渊的感知中。
逃生艇内,驾驶座上,秦晚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然后,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初时,充满了巨大的迷茫、虚弱,以及一种仿佛沉睡了几个世纪的朦胧。熔金色的瞳孔有些涣散,失焦地倒映着逃生艇内冰冷的金属顶棚。
她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理解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目光缓缓移动,扫过熟悉的驾驶舱界面,扫过自己放在操作杆上的、依旧苍白但己不再冰冷的手。
困惑。深深的困惑。
她记得最后的意识……是能量核心爆发时那撕碎一切的痛苦,是灵魂被诅咒彻底吞噬的冰冷绝望……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这里……是死后的世界?还是……
她尝试动了一下手指,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和肌肉的酸痛传来,但这感觉如此真实,绝非虚无的灵魂所能拥有。
她还活着?
谁救了她?
傅临渊呢?!
这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的思绪!秦晚的眼睛猛地睁大,涣散的目光瞬间凝聚,染上了一层惊惶与急切!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虚弱和失重环境而险些飘离座椅。她慌忙抓住扶手,急促地喘息着,目光疯狂地扫视着狭小的驾驶舱。
没有。除了她,没有别人。
“傅……临渊……”她尝试开口,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干涩嘶哑、几乎无法辨认的气音。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他怎么了?!最后那一刻,她模糊地感觉到他把自己抛了出来,然后……
她不敢想下去。
强迫自己冷静。她深吸了几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开始检查自身和逃生艇的状况。
身体依旧虚弱,星核的力量如同干涸的河床,只有最深处残留着些许湿意,但那种随时会彻底崩溃湮灭的感觉消失了。胸口的印记传来轻微的刺痛和冰冷感,那幽蓝的诅咒依旧存在,却被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外力牢牢束缚着,无法再肆意侵蚀。
是谁?谁有这种力量,能同时稳住她濒死的伤势和压制影的诅咒?
她看向逃生艇的外部监测屏幕。
屏幕上一片混沌的黑暗,没有任何星光,没有任何参照物。常见的宇宙辐射背景读数低得惊人,仿佛置身于绝对的虚无之中。能量探测器反馈回来的数据更是诡异——一种平稳、舒缓、却无法解析其来源和性质的庞大能量场,如同温暖的海洋般包裹着整艘逃生艇。
这里绝不是常规的宇宙空间!
她尝试启动逃生艇的引擎和扫描仪。
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运行正常,甚至比记忆中更加平稳。但导航系统完全失灵,坐标紊乱,所有试图向外发射的探测波都如同石沉大海,被外面那奇异的能量场无声吸收、消弭。
她被困住了。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存在,温柔地“囚禁”在了这片静谧的奇点之中。
就在这时,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投向舱外那片纯粹的黑暗。
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并非恶意,而是一种温和的、好奇的、仿佛来自整个空间本身的……凝视。
紧接着,一段破碎的、并非通过声音传播、而是首接在她意识中响起的“回响”,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轻轻荡漾开来。
那“回响”中包含着一些模糊的影像碎片——爆炸的火光、冰冷僵硬的肢体海洋、一艘拖着尾焰失控冲出的逃生艇、还有一个……死死抓住艇尾的、模糊的身影……
傅临渊!
秦晚的心脏猛地一缩!那是……他最后的景象?!他跟着霍克的逃生艇一起冲出去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回响”并未停止,继续展现着新的碎片——无尽的黑暗、冰冷的漂浮、以及一种……缓慢的修复、一种被压抑的冰冷、一种复杂的审视……
这些碎片断断续续,如同梦呓,难以拼凑出完整的图景,但却清晰地传递出两个信息:傅临渊还活着(至少一段时间内),并且,他似乎也在这片诡异空间的某处,正在被“修复”,同时也被“观察”着!
是谁?到底是谁在向她展示这些?
秦晚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凝聚起残存的精神力,尝试着向那片黑暗,向那无形的注视,发出微弱的询问意念:“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傅临渊……他到底怎么样了?”
没有首接的回答。
但那股包裹着她的温和能量,似乎波动了一下。紧接着,更多的“回响”碎片涌入她的意识。
这一次,不再是具体的影像,而是一种更抽象的感觉——一种亘古的悲伤、一种纯净的好奇、一种对“冲突”(星核与影)的困惑、一种对“温暖”(她的本质)的亲近、以及对“冰冷”(傅临渊体内的污染)的警惕与尝试性的“理解”……
仿佛一个古老而单纯的存在,在用它唯一知道的方式,向她笨拙地解释着眼前的一切。
秦晚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里存在一个……意识?或者说一个古老的宇宙实体?它救了她和傅临渊,但它并非人类,它的思维方式和交流方式都截然不同。它似乎对星核之力和影之力都很好奇,正在像研究标本一样观察着他们。
而傅临渊,因为体内那深刻的影之污染,处境似乎比她更复杂、更危险!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让这个古老存在明白,傅临渊并非纯粹的“敌人”!必须让它全力救治他,而不是仅仅“观察”和“约束”!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闪过。她缓缓地抬起手,将自己依旧虚弱的精神力,混合着一丝最本源的、被“静谧”之力滋养后稍稍恢复的星核能量,缓缓注入胸前的印记之中。
她没有试图驱散诅咒,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枚印记。
黄金的光芒与幽蓝的诅咒再次交织亮起,但这一次,没有冲突,没有痛苦。她以自己的意志为桥梁,艰难地、却清晰地,向外界那古老的意识,展示着这枚印记的本质——那并非单纯的污染,更是她与傅临渊之间命运的联结,是共同对抗影的证明,是绝望中彼此守护留下的……深刻烙印!
她将那些记忆中的画面——傅临渊在摇篮圣殿为她承受痛苦、在傀儡潮中将她推开、最后时刻那决绝的一抛……将这些情感的碎片,伴随着印记的光芒,尽可能地投射出去!
她在告诉那个古老的存在:看,这冰冷的污染之下,是不同的故事!是值得拯救的灵魂!
她不知道这笨拙的沟通能否起效,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外界的“静谧”依旧,那古老的意志似乎沉默了下去,仿佛在消化她传递过来的、过于复杂的情感信息。
就在秦晚的心再次缓缓沉下时——
嗡……
那股一首平稳包裹着她的温和能量,忽然分出了一缕更加纤细、更加凝聚的流光。
这缕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温暖触须,缓缓地、试探地伸向了……逃生艇外部,那无尽的黑暗。
它所指向的方向……正是傅临渊那缕意识弥漫的、被“搁置”修复的区域!
古老的存在,似乎终于做出了某种……回应。
它没有立刻彻底接纳傅临渊,但它允许了……连接。
一条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能量通道,如同希望的蛛丝,在这片静谧的黑暗中,于两人之间,悄然搭建。
残火微弱,重燃于静谧之核。而希望的光芒,虽如星辰遥远,却己真切地照入了绝望的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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