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被昏黄光域笼罩的方寸之地，仿佛与世隔绝。
只有棉签擦拭皮肤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略显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低回。
终于，伤口清理干净了。
程希拿起一块方形的消毒纱布，小心地覆盖在伤口上。
接着，她撕开医用胶带，准备固定。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倾身。
她的上半身几乎完全笼罩在陆砚之身前。
几缕柔软的发丝垂落下来，不经意间轻轻扫过他的脸颊。
陆砚之放在膝上的手猛地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他强压下内心深处那股汹涌的冲动，只是极其克制地、微微抬起下巴，方便她的动作。
程希屏住呼吸，将胶带的一端贴在纱布边缘，然后小心地绕过他的额角，去贴另一端。
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像是虚虚地环抱着他的头。
从陆砚之微仰的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白皙纤细的脖颈线条，流畅而脆弱，以及微微敞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
那画面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他的呼吸骤然变得灼热而粗重，滚烫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肌肤上。
程希身体猛地一颤！
手中的胶带差点掉落。
她清晰地感觉到颈侧那片的皮肤瞬间激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一股强烈的酥麻感从那里迅速蔓延开，首冲头顶！
她手忙脚乱地贴好胶带，触电般猛地向后弹开一大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距离！
“好……好了！”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慌乱，脸颊迅速染上了一层明显的薄红，一首蔓延到耳根。
她不敢再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慌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药箱里散乱的东西，试图用动作掩饰自己狂乱的心跳。
陆砚之抬手，指尖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额角那块被细心包扎好的纱布。
他看着程希慌乱收拾的侧影，那因羞窘而变得通红的耳廓，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刚才所有感官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看着她，眼神深得像窗外化不开的浓重夜色，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旋涡。
“程希。”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到了极点。
程希收拾药箱的动作猛地僵住！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声在耳边炸响。
她缓缓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深处。
陆砚之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刚才……为什么那么怕？”
他顿了顿，“还是说……你在躲什么？”
他……是在问黑暗？
还是……另有所指？！
西年前不告而别的阴影，从未散去！
他果然还在意！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比刚才面对黑暗更甚！
她猛地转身，脸色在黑暗中想必依旧苍白。
强撑着迎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陆警官多虑了。我只是……吓了一跳。能躲什么？”
刻意拔高的声音，带着虚张声势，试图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陆砚之在黑暗中沉默。
无形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脆弱的伪装。
他没有错过她声音里那一丝惊惶和强装的镇定。
那副竖起尖刺、色厉内荏的模样，像极了西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时，她强撑着说“分手”的样子。
余怒未消的心被狠狠拧了一下，混杂着更深的疑虑和一种无法言说的心疼。
他向前逼近半步，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程希。
“只是吓了一跳？” 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审问的意味。
“那你刚才的眼神，像是看到了鬼。”
他的目光仿佛扫过她紧抱药箱的手臂，“程希，告诉我，这西年，你到底在怕什么？又在躲什么？是谁……让你变成这样的？”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程希摇摇欲坠的心房上。
“谁让你变成这样？”
这句话几乎让她窒息！
是你二叔陆振邦！是你们陆家！
她多想嘶吼出来！
但理智死死扼住喉咙。
不能说！
说了，只会把他拖入更危险的境地！不能连累他！
巨大的委屈和压抑的愤怒冲撞，让她眼眶发热。
她猛地低下头，避开他灼人的方向感，声音干涩紧绷：“陆警官，这是我的私事！不劳您费心！今晚谢谢您……也对不起伤到您。现在，请您离开吧，我要打烊了。”
她一口气说完，语气冰冷生硬，像竖起了一道布满冰刺的墙。
陆砚之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刺、拒人千里的女人，胸口发堵。
她的抗拒如此明显，她的恐惧如此真实，却死死捂着不肯透露半分。
那西年前的谜团，此刻像一片巨大的阴影，横亘在两人之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我送你回去。” 他沉声道，不容拒绝。
夜色己深，刚经历停电，又看到她害怕的样子，他不可能让她独自回家。
“不用！” 程希立刻拒绝，斩钉截铁。
她抬起头，眼神带着决绝的疏离，“我自己可以。我的单车就在后面。”
她不想再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那会让她窒息，让防线崩塌。
陆砚之在黑暗中沉默了几秒。
最终，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路上小心。”
程希冲进后厨的黑暗里，摸索着锁上通往前厅的门。
她靠在冰冷的门上，大口喘气，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外面传来陆砚之离开的脚步声，店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狂乱的心跳。
她在黑暗中站了很久，心跳平复，锁好门，才摸索着找到自己的旧单车。
推着车从后门出来，清冷的夜风扑面，让她打了个寒颤，头脑清醒几分。
小吃街只有零星灯火，路灯昏暗，投下摇曳的长影。
她骑上单车，链条发出“咯吱”声。
夜风吹拂发丝和脸颊，试图带走那份滚烫和混乱。
骑出不到百米，她感受到一道目光，沉甸甸落在背上。
她不敢回头，下意识加快蹬车速度。
那目光并未消失，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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