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她心头微颤的是，身后不远处，一道稳定柔和的车灯光束悄然亮起，照亮前方一小段昏暗的路面。
是陆砚之！
他没有离开！
他开着车，默默地跟在后面！
程希的心猛地一跳，说不清是恼火还是别的。
她咬着唇，更加用力蹬车，试图甩开那道灯光和如芒在背的目光。
无论她快慢，车灯始终保持着距离，像一个沉默坚定的守护者，稳稳驱散前方的黑暗。
她无法否认，在这寂静而危机西伏的深夜里，身后那道沉默跟随的光亮，带来了久违的安全感。
这感觉让她心慌，却无法抗拒地感到一丝贪恋。
她不再试图加速，维持平稳速度，任由车灯照亮前路。
夜风吹过，带着微凉，但后背仿佛被那道目光和灯光烘烤着，传来阵阵奇异的暖意。
这份沉默的守护，比任何言语更让她心绪难平。
他还在生气吧？气她的隐瞒和抗拒。
可他依然……选择这样跟着。
十几分钟后，程希骑到租住的旧居民楼下。
她停下单车，锁好。
车灯在靠近一棵梧桐树的阴影里停下，引擎熄火，但车灯依旧亮着，静静照亮单元门前的几级台阶。
她没有回头，低着头，快步走上台阶，掏出钥匙打开单元门。
推门进去的瞬间，她终究没忍住，用眼角余光飞快瞥了一眼阴影里的车。
车窗摇下一半，昏黄路灯勾勒出驾驶座上那个熟悉冷峻的侧脸轮廓。
他正看着她，目光沉静。
程希的心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迅速收回目光，闪身进楼道，“砰”地关上单元门。
隔绝一切。
楼道里很黑，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
她扶着冰凉楼梯扶手，走到七楼。
开门，按亮客厅灯。
温暖灯光驱散室内黑暗。
她没有立刻关门，背对楼道站了几秒。
然后下定决心，猛地转身，快步走到客厅窗边。
窗户是老式的，带锈迹铁栏杆。
她小心躲在厚重窗帘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屏息向下望去。
车还停在原地，蛰伏在梧桐树阴影里。
车灯己灭，借着远处昏暗路灯，她依然能看到驾驶座上的身影轮廓。
他靠在椅背上，没看手机，只是……静静望着她这栋楼的方向，望着她刚刚亮起灯光的这扇窗户。
时间流逝。
程希躲在窗帘后，一动不动，呼吸放轻。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仿佛穿透夜色和玻璃，落在窗户上，落在她身上。
那份沉默的注视，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让她心乱如麻，又涌动着难言的暖流。
他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驾驶座上的身影动了一下。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坐首身体，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亮灯的窗户。
车内顶灯亮了一下，熄灭。
引擎低沉启动，声音很轻，车子缓缓驶离树荫，尾灯在夜色中闪烁几下，消失在街道拐角。
首到红色尾灯彻底看不到，程希缓缓拉上窗帘，隔绝窗外夜色。
客厅只剩她一人，和头顶散发暖黄光线的孤灯。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混乱。
简单的洗漱过后，她把自己裹进被窝。
想睡睡不着，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却不踏实。
隐约好像做了个梦。
可梦里发生的事又是真实存在过的。
程希坐在陆砚之警校操场的双杠上，晃荡着腿，笑得眉眼弯弯。
陆砚之穿着作训服，他刚刚结束一场体能训练，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
他走到双杠下，仰头看她，深邃的眼眸里是清澈见底的宠溺和笑意。
“小懒猫，又偷懒？” 他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却格外清朗。
“谁偷懒了！我在等你！”
程希狡黠地笑着，故意把沾着草屑的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肩膀。
陆砚之也不恼，反而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脚踝，作势要挠她痒痒。
程希尖叫着躲闪，身体失去平衡，眼看要从双杠上栽下来。
下一秒，却被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抱了个满怀。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他眼里的笑意像碎钻，“抓住了，我的小麻烦。”
陆砚之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笑声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
他把她放下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呼吸交融。
程希的心跳得飞快，脸颊滚烫，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怀抱的温暖和阳光的味道。
突然画面一转。
回到了那个难忘的雨夜。
她站在路灯昏黄的光晕边缘，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浸透了单薄的外套，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几步之外，陆砚之撑着伞，伞面固执地倾向她，却被她刻意避开了。
他身上的警校常服被雨水打湿了肩头。
他的声音沙哑，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希希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这样？我做错了什么？”
他上前一步，试图抓住她冰冷的手。
程希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连自己都踉跄了一下。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受够了！受够了这种永远仰望你的感觉，受够了这种永远追赶不上的差距！你所谓的深情，对我来说，只是负担！”
陆砚之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光彻底熄灭。
“负担？” 他喃喃重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雨水和某种滚烫的液体混合着从他眼角滑落。
“程希……三年的感情……在你心里……就只是负担？”
他眼神里充满了受伤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绝望。
程希死死咬着下唇，“对，负担！”
“陆砚之，我累了！分手吧！彻底结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你！”
她猛地转身，像逃离炼狱般用尽全身力气冲进茫茫雨幕。
“程希！你特码到底有没有心？！”陆砚之绝望的嘶吼声狠狠被她抛在身后。
紧接着画面开始混乱破碎。
陆砚之痛苦嘶吼的脸在雨中扭曲；陆振邦轻蔑的笑意；父亲躺在血泊里的惨状；母亲临终的嘱托...
陆砚之在楼下守望的车灯，此刻变成了冰冷的探照灯，无情地打在她身上，让她无处遁形……
“不……” 程希在梦境中无声地尖叫，身体剧烈地挣扎，冷汗浸透了睡衣。
她想逃离，双脚却像陷在冰冷的泥沼里。
她想解释，喉咙却像被紧紧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巨大的悲伤、恐惧、委屈和无法言说的爱意，将她拖向更深、更冷的黑暗深渊。
“叮铃铃……！！！”
刺耳的闹钟声骤然劈开沉重的梦魇！
程希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脸颊，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是泪。
不过是梦罢了，她自我安慰着。
现实远比梦境更加冰冷残酷。
程希没再多想，快速起床洗漱，骑着单车去了店里。
店门打开。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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