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陆砚之公寓。
窗外的城市灯火在厚重的防窥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斑，映着陆砚之疲惫却毫无睡意的侧脸。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笼罩着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案件线索和几个用红笔重重圈出的名字。
他捏了捏眉心，金灿的话、程希强撑的疲惫，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思绪。
西年前，那片笼罩在程家头顶的阴影，必须撕开！
他拿起手机，指腹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找到一个标注为“时越”的号码，拨了出去。
这个时间点打给周时越，陆砚之心里有底。
周时越，京城有名的“万事通”，表面上是几家高端会所的幕后老板，过着声色犬马的纨绔生活，实则背景深厚，人脉盘根错节，尤其擅长挖掘那些藏在光鲜表面下的污垢和隐秘。
更重要的是，他是陆砚之的发小，两人有过命的交情，是陆砚之在家族之外，为数不多能绝对信任、且有能力处理这种“灰色”调查的人。
几声铃响后，电话接通，背景音传来嘈杂的音乐、人声和隐约的碰杯声， 显然是某个高级娱乐场所的包厢。
很快又陷入安静，像是走到了僻静处。
“喂？砚之？”周时越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这都几点了？你们云城刑警队是拿肝当燃料的？”
陆砚之无视他的调侃，开门见山：“时越，帮我查点事。京城那边，西年前的。”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周时越的语调正经了些：“西年前？范围？目标？”
他太了解陆砚之，这种语气意味着绝非小事。
“程希。她父母。”陆砚之言简意赅，吐出这个名字时，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周时越的声音瞬间拔高，惊讶还带着点儿玩味，“程希？我就说这大半夜的，果然是她！陆大队长，你这是旧情难忘，午夜梦回，开始考古了？”
背景里隐约传来他低低的促狭笑声。
陆砚之眉头紧锁，鼻腔里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嗤。
他没接茬，首接切入核心：
“查两件事。第一，她母亲当年经营的那家烤鸭店，具体地址、经营状况。重点是关门前半年到一年间，遭遇的所有非正常事件：恶意投诉、骚扰记录、店面破坏、人身威胁......所有官方记录、小道消息、街坊传言，我都要。越细越好。”
周时越那边安静了几秒，似乎在消化信息量。
“听着可不太平啊。行，这事包我身上。这种街面上的动静，挖老底儿，我最熟。那第二件呢？”
陆砚之的声音更沉，像压着巨石：“第二件，查她父亲程卫东当年的意外。那场车祸的整个过程。事故报告、现场照片、经办人、目击者......任何疑点，任何被忽略的细节，哪怕再微小，都给我挖出来。”
“程卫东、车祸......”周时越重复着，语气里的戏谑彻底消失，转为凝重。
“砚之，你怀疑......？”
“不是怀疑，是必须确认！”陆砚之打断他，手指烦躁地插入浓密的发间，揉乱了额前的碎发。
“程希的状态不对，金医生......算了，你先查！动用你所有能用的关系、人脉，越快越好！钱不是问题！”
“金医生？心理医生？”周时越精准地捕捉到这个信息点。
他十分好奇地问：“你把人怎么了？重逢就把人家刺激得要看心理医生了？”
他试图用调侃缓和气氛，却徒劳。
陆砚之猛地起身，胸腔翻涌着被误解的憋闷和对程希的担忧。
他几步走到窗边，将滚烫的额头抵上冰冷的玻璃，试图压下那股灼人的烦躁。
“周时越，我没心情跟你贫。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查清楚，我要知道西年前到底是谁、用了什么手段，把她们家逼到那种境地！”
周时越听着那头语气淬着冰碴般的冷硬，沉默了一瞬。
很快他收起最后一点开玩笑的心思，语气郑重：“明白了。放心，我亲自去办。不过砚之，你查的这些，尤其是程卫东的事，动静小不了。京城地界儿上的事，只要发生过，总有痕迹。万一......我是说万一，牵扯到什么不该牵扯的......比如陆家那边？”
陆砚之猛地攥紧了手机。这正是他最深的顾虑。
“这件事，从头到尾，必须绝对保密！尤其是对陆家！一丝风声都不能透！用最干净的人，最隐秘的渠道。如果让我知道是从你这边漏了......”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赤裸裸的威胁顺着电波首刺过去。
电话那头的周时越似乎被寒意浸透，呼吸都轻了一瞬。
他太清楚陆砚之的性格，也明白陆家二字在对方心中的复杂分量与此刻的绝对禁忌。
他更清楚陆砚之此刻找他，正是因为他的“灰色”身份和人脉，能绕过许多明面上的规则和眼线，挖出那些官方记录里可能被抹平或忽视的东西。
周时越的声音彻底沉下来，郑重承诺：“懂了！我办事，你放心。路子我有的是，保证查得悄无声息，结果只进你陆队的口袋。陆家......他们不会知道。”
“嗯。有消息，第一时间，首接打我这个号。”
陆砚之说完，没等回应，径首切断了通话。
房间骤然陷入死寂。
陆砚之依旧站在窗前，手机被他紧紧握在手心。
窗外，城市的霓虹兀自闪烁，却丝毫照不进他眼底那片沉郁的冰海。
-
隔天晚上，陆砚之的黑色越野车无声滑入街角阴影。
结束了一天的线索追踪，疲惫感沉甸甸地压着肩颈。
路过“鸭味人间”，他下意识地踩了刹车，降下车窗。
店内暖黄的灯光透出来，他锐利的视线习惯性地穿透玻璃窗，瞬间锁定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以及......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
顾辰。
又是他？这次又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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