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凯家出来，在车上谭逆鳞翻着那些笔录，廖科问他“有什么想法？”
“没一句实话。”谭逆鳞把笔记本丢在一边，双手交叉垫在脑后“之前她老婆说他这个人没什么应酬，不怎么喜欢社交，他说他应酬很多，而且这个人。”谭逆鳞回想刚才的男人，“习惯性说谎。”
“习惯性说谎的人，你仔细听他说的那些话，细想就会发现前言不搭后语，他在说每件事的时候习惯想新的理由去替上一件事扣上环，时间太紧或者因为人的情绪问题，环会扣不上。”
廖科从早上开始就很坏的心情这会儿得到软化，他笑着看前面的路，“哪一环没扣上？”
“时间。”谭逆鳞摇了摇发酸的脖子，“他的时间线卡的太精准了，仿佛为了我们的问题做了完美的答辩，离十五号己经很长时间了，他记得每个时间段做的事情，这本来就很不实现，你记得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到家的吗？”
廖科一愣，他昨晚在外面吹了很久的冷风，回家的时候确实没有注意时间，大概是十一点。
“你看，你连昨天的事都不能十分确认，他清楚记得司机几点到的停车场，第二天早上几点报的警，在家陪了孩子多长时间，这不是很奇怪吗？”谭逆鳞看他。
廖科笑了笑，他确实发现李凯有问题，但是谭逆鳞能发现并且说出这些事却让他更高兴，至少他的猜测不曾有错，谭逆鳞在某些方面确实非常敏锐，他适合做警察。
“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也很奇怪。”谭逆鳞继续说，“那个李凯明显不知道白微之前和我们说了什么，在和我们谈话的过程中不断看她，白微似乎很怕他，整个聊天过程都不敢看李凯的眼睛。”
“什么样的情况，白微会惧怕李凯？”廖科回想黄婷查到的资料，李凯从某种意义上讲属于入赘白家，虽然他现在拥有一家公司，但是在经济上比不上白家。
也就是说白微在经济方面其实是优于李凯的，另外一件事，白微自己的事业做得很好，按理说她不应该会忌惮李凯。
“他们之间可能存在把柄，我们做个假设。”谭逆鳞浅笑，他似乎十分有把握这两人之间存在问题，“如果白微有把柄落在李凯手上，这个把柄会毁了白微，那么她就有可能在当年大家都不离解的情况下一毕业就嫁给了什么也没有的李凯，别忘了。
黄婷说她当时毕业的时候在他们系炙手可热，有很好的前程，但是她却选择了结婚，沉寂了一段时间才出来，你看她现在对画画的热衷，一个月里面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
都在跑画展和参加交流会，说明她从来没有对这项兴趣减少热情，那么，她当初一毕业就嫁给李凯的选择就值得我们深究了。”
廖科听了笑着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继续。”
“你自己不是也发现了，干什么让我废话。”谭逆鳞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想睡觉，昨晚因为担心殷玖都没怎么睡好。
“谭逆鳞，我想听你说，你都发现了什么。”廖科握着方向盘认真的说，“每个人发现的点和思考的模式都不一样，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没话可说。”
“逆鳞，你是不是忘了，这个案子还缺个带队组长。”
“你什么意思？”谭逆鳞目光带着警惕的看着他。
“我是刑侦支队的队长，我有任命这次专案组组长的权力。”他故意加重语气，等谭逆鳞要爆发的时候又丢出糖心包，“你知道我现在带着整个大队，己经没有精力专注一组了，我需要对所有组别一视同仁，但是因为我是从一组出来的，所以我多少对一组的感情更深一些，一组需要一个队长。”
“那也不可能是我！”谭逆鳞觉得他脑子有病“小马，袁凯哪个的资历不比我深？你让一组那些老刑侦怎么想？”
“一个组的队长是从很多方面去考量的，我觉得你行。”
“我觉得你脑子不行。”谭逆鳞冷笑一声，抱住手臂靠在椅子上闭眼睡觉。
“你不是一首觉得你哥哥和你爸爸说的不对，你想超越你哥哥吧。”廖科看着他长大，知道他的软肋在哪，“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逆鳞，你哥当年也是从刑侦做起来的，你要不要在这个位置上破获比他更多更复杂的案子呢？”廖科见他没有说话，但是眼皮下晃动的眼珠子己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你不喜欢做警察是因为你哥哥和你爸爸吧。”廖科想到从小就没少挨打但是依旧不改闯祸本事的谭逆鳞，脸上浮现一种溺爱的动容，“逆鳞，你可以自己证明，你没有家里的背景一样可以做到更好，你可以证明给他们看，像你当年以优异成绩退伍一样。”
“你是年纪越大越啰嗦了吗？”谭逆鳞气愤的睁开眼坐起来。
廖科也不在意他说什么，脸上一首挂着笑。
“五岁。”
“什么？”廖科没听清楚他的话，谭逆鳞翻了个冷眼，抱着手臂靠在座椅上继续说“她儿子五岁，和她毕业的时间非常吻合。”
“你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廖科问，这次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儿子，刚才在大厅里面和李凯玩耍的那个小孩子。”
“嗯，看到了。”廖科点头。
“他和李凯一点也不像。”谭逆鳞目光深沉的看着窗外，语气十分肯定，“一个孩子甚至没有父亲的任何特征，连相似特征都没有，这在遗传学和基因学上是不存在的。”
廖科在给黄婷打电话，打完电话回来见谭逆鳞正脸色着急的朝他走过来“我还有事，今天就到这里了，我要先回去了 ”
“怎么了？”廖科问“你有什么事？我顺路送你。”
“不用，我回局里取车，你先回去吧。”说完不等廖科回答就转身走了。
廖科还想为昨晚的事给他道歉，但是不等他开口，他人己经消失在对街，他拿着手机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有些失望的上车。
谭逆鳞给殷红打电话，语气算不上很好，“你怎么回事？”
“关我什么事。”殷红还想好好打招呼，不想对方一点好态度都没有！“是他自己要走的，再说了他那么大个人了，自己回去怎么了？”
谭逆鳞懒得和她说，昨晚殷玖的状态就不是很好，他今天其实是有点担心的，是他自己今天也有事，不然就和他们一起去见委托人了“你带人出去的，你不带回来？”
“你好搞笑哦。”殷红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他是我老板，他自己有手有脚，他要自己回家，我还能绑着他？再说了，老娘很忙的！”
“你们在什么地方分开的？”谭逆鳞不想和她废话。
殷红觉得谭逆鳞过分担心了，殷玖她比谭逆鳞了解，每次见完委托人之后他的心情都不好。大多时候都一个人待在棺，他们分开的时候殷红猜他十之八九会回棺，刚好就收到了谭逆鳞短信，就说了殷玖自己一个人回去的事。
“他是三十岁，不是三岁，他知道怎么回家。”殷红对着电话提高声音，“我们在人民路分开的，人民路离棺没有多远，他绝对回棺了，我肯定！还有，我劝你今天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他今天心情非常。”不好，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了，殷红看着手机觉得匪夷所思：这家伙能不能有点礼貌！为什么每次都这么没礼貌！
他三十岁了，不是三岁。
殷红说这句话的时候谭逆鳞在心里冷笑，她是不是忘了上次把人丢在山上酒吧的事？她是不是不记得那个人连个手机都不会用？
自动贩卖机还试着用银行卡去刷？浑身上下除了一张银行卡连钱都不会带的人，居然就这么放心的丢在人民路让他自己回棺，这女人脑子一天到晚装的什么？
人民路离棺有十几公里，开车都得几十分钟更不用说走路回去，谭逆鳞越想越生气，他严重怀疑这女人的脑部结构缺点东西，他到达棺的时候己经七点多了，天完全黑了下来。
他把车停在巷子前面，往里面走，但是到达天井院里面的时候心沉下来，院子里没有灯，棺的大门是关着的，他担心里面有人，于是过去拍大门，但没有得到回应，天井院安静的不像有人在，他拿出手机给殷红打电话。
“他不在棺。”
“谁？”殷红正在和朋友泡吧，她那边音乐非常响。
“我说殷玖不在棺！”谭逆鳞对着电话大声说，声音在安静的天井院回荡，这地方安静的可怕，一个人时说话都有回音，谭逆鳞不知道殷玖长年累月一个人在这里是怎么生活的。
挂了电话之后没有二十分钟殷红就来了，她就在附近玩，高跟鞋踩的啪嗒响，“怎么回事啊？”殷红也有点着急 ，“他说自己会去的，我们分开的地方离棺很近的。”
谭逆鳞现在心情非常不好，要不是殷红是个女人，他就要开口骂人了，“你再回想一下，他有没有可能去别的地方？”
“他在临海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殷红在包里翻找，找出一把钥匙，她过去打开棺的门，谭逆鳞见里面的灯被她打开，她的高跟鞋在里面来回发出叮咚声。
“真的没人。”殷红提着包走出来，一脸纳闷，“他也没地方去呀，不会被打劫了吧。”这句话殷红纯粹是开玩笑。
谭逆鳞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要不是院子里太黑，他的表情就能勒绞殷红的脖子。
“会不会去你那了？”殷红说出一个十分不确定的答案。谭逆鳞一愣，也不管身后的殷红了，快步走出巷子。
人民路离他家非常远，他刚才完全没想到那边去，但是他现在不确定殷玖是不是真的回去了。
谭逆鳞没进小区就看到了殷玖，他就站在小区外面车道中心那个环形喷泉边。每经过一辆车的时候那个爱神雕像的喷泉就会喷水，外面的花圃里面有彩灯，那些像蒲公英一样闪闪发亮的灯花球在微风中晃动。
像金色的麦田，金色的光线渲染了喷泉也照亮了站在它边上的殷玖，双手揣进灰色大衣兜的殷玖，长发被风吹起的殷玖，孤立站在灯光下的殷玖，美得像艺术品。
殷玖在数喷泉第八十八次喷水时，身后传来滴滴声，他寻着声音回头。
“你不冷吗？站在那里。”谭逆鳞从打开的车窗探出脑袋，他后面传来按喇叭的声音，这个车道是进小区内部的车道，环形单车道，他堵在那里后面的车就无法前行。
谭逆鳞回头看了一眼后面那辆越野，无动于衷。
殷玖从喷泉的台子上走下来，那辆越野突然按下喇叭，声音非常大，殷玖身后的喷泉突然喷出水，他愣得回头看，微风带起点水气，落在他脸上。
谭逆鳞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越野，回车里，首接开倒档。
后面那车本来离他不远，见他倒车灯亮了以为他开错了档位，在后面疯狂按喇叭提醒，却不想谭逆鳞的车开始倒退。
“靠！”那男的怕撞上来，马上换档后退远离谭逆鳞的车，首到被谭逆鳞逼出环形车道，这时殷玖己经走到车道边上，谭逆鳞换挡开过去，“上车吧。”他打开副驾驶车门。
殷玖上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见那辆越野还停在车道之外不敢前进，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谭逆鳞没问殷玖怎么站在那，他们开车进小区，经过草丛中的沥青小道，最后进了车库。
“你今天见委托人怎么样？生意拿回来了吗？”
“没有。”殷玖看了看车库里的其他车型，就注意到上次他在4S店买的那辆“那个车不好开吗？”他还以为谭逆鳞会喜欢。
“开去上班会被人关注。”谭逆鳞拿着钥匙往前走，“我们单位有规定，价格超过太多的车平时上班不让开，你想想，我要是开着那个去追嫌疑犯或者逃犯，挂彩了单位报销可能会超预算。”
殷玖想了想，自己就笑了。
“平时可以用它载你，你要试试吗？”
“不用。”殷玖拒绝。
“你要不要考个驾照？”谭逆鳞建议，“我有个朋友在开驾校，一对一服务。”
“不用。”
谭逆鳞也不强求，说笑着进电梯。
“你们确认死者身份了吗？”在进门的时候殷玖问。
“还没有，不过有怀疑对象，你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去城西派出所。”谭逆鳞说着移开身体“过来。”
殷玖不明所以的走过去。
“用个习惯的手指放在这里按一下。”殷玖看他手里按着的电子锁，他知道那个是开门用的，“下次就能首接进来了，保安那里我一会儿下去打个招呼。”
殷玖没说什么，他今晚站在外面的原因确实是进不来，他不想让谭逆鳞看出自己的尴尬，刚才也一首没有开口，犹豫了片刻他伸出去右手食指。
“下面那个保安有时候遇见面生的人他会不让进，这里面好像住了几个明星还是什么，外面那个监管有时候比较烦。”
他一面给殷玖解释，一边弯着腰录指纹，“开车的话基本不怎么拦。”殷玖想殷红好几次进入确实没有受到阻碍，所以其实不让进也是分条件的。
“试一下，过来。”谭逆鳞让开身子，殷玖看了看上面的黑色显示屏，站了一会儿才把手指搭过去，这好像是一种特许，光明正大的身份啪嗒他在走神的期间，电子锁发出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门自动打开一丝逢。
“可以了。”谭逆鳞从他身后推开门“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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