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头看向安心。安心合上本子，眼神清亮地看着她，看不出任何情绪。
“也许是其他科室派的吧，我再去问问。”安心语气如常，“你先准备材料。”
说完，她推着自行车走了。
秦淮茹站在原地，浑身发冷。那俩泥瓦匠…那句关于老树根的话…那笔来历不明的钱…
她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张巨大的蛛网，每一根丝线都连着不同的方向，越挣扎，缠得越紧。而织网的蜘蛛，似乎就在暗处，冷冷地看着。
她弯腰捡起扫帚，目光扫过李大炮紧闭的耳房门，扫过胡彪家那扇脏兮兮的窗户，最后落在安心离去的方向。
天彻底黑透以后，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敲打着瓦片，没完没了。院里积的水洼被雨点砸出密密麻麻的泡泡，破灭，又再生。那棵老槐树的黑影在雨夜里摇晃，像个张牙舞爪的鬼。
秦淮茹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那封皱巴巴的警告信，指尖冰凉。安心的那句话在她脑子里反复盘旋——“街道没派过泥瓦匠”。那两个人，到底是谁派来的？他们砌墙时，在西厢房墙根底下，除了砖头和水泥，还埋了什么？
还有那笔钱…杨卫国含糊的“补助”…李大炮夜半的访客…胡彪鬼祟的行踪…安心看似无意实则精准的“关心”…
这一桩桩一件件，像一堆乱麻，缠得她脑仁疼。她感觉自己像个掉进蛛网的蛾子，明明看见光，却扑腾不出去，反而被越缠越紧。
西厢房里，秦京茹似乎睡着了，呼吸轻微而不安稳，偶尔发出一两声模糊的惊呓。
傻柱在他那倒座房里早就鼾声如雷，这浑人，天塌下来也能睡着。
秦淮茹吹熄了煤油灯，摸黑躺下，却睁着眼睛，耳朵竖得首首的，捕捉着雨声里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熬过去。雨声渐渐小了，只剩下屋檐滴水单调的“嗒…嗒…”声。就在秦淮茹眼皮发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叩…叩叩…”
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敲击声。
不是敲门。像是…指甲或者什么硬物，在敲击玻璃窗。
声音来自…窗外！
秦淮茹浑身汗毛瞬间倒竖！她猛地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心脏咚咚咚地撞着胸口，几乎要跳出来。
“叩…叩叩…”
又来了！更清晰了！就是从她这屋的窗户外面传来的！
谁？！深更半夜，冒着雨，跑到她窗根底下敲玻璃？
许大茂的同伙？来报复？还是…那俩泥瓦匠背后的人？
她悄悄伸手，摸到炕沿底下藏着的半块砖头，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想从窗户纸的破洞往外看。
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叩叩！”敲击声再次响起，带着点不耐烦的急促。紧接着，一个压得极低、被雨声和夜色模糊了特征的声音飘了进来，气流般微弱：
“…开门…是我…”
是个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秦淮茹攥紧了砖头，手心全是汗。开不开？万一是陷阱呢？可万一…真有什么事？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那声音又响起来，更低了，几乎贴着窗户缝：
“…墙…墙里头…有东西…快…”
墙里头？西厢房那堵新砌的墙？！
秦淮茹心脏猛地一缩！果然！那墙有问题！
她再也顾不得多想，赤着脚跳下炕，轻轻拨开门栓，拉开一道门缝。
一股带着土腥味的湿冷空气立刻钻了进来。门外站着一个黑影，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头发往下淌，模糊了面容。但借着屋里透出的一点微光，秦淮茹看清了那人的轮廓——
竟然是李大炮？！
他怎么会用这种方式来找她？！
李大炮见她开门，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她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几乎把她拽了个趔趄。他的手掌粗糙冰冷，沾满了泥水。
“别出声！跟我来！”他声音压得极低，急促而紧绷，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得惊人，完全不像平时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秦淮茹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出屋子，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单衣。她下意识地想挣扎，却被李大炮眼神里的某种东西镇住了——那不是恶意，而是一种极度警惕和…焦急？
他拉着她，不是往院外走，而是贴着墙根，猫着腰，飞快地蹿到西厢房那堵新砌的墙下！
雨还在下，西周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和哗哗的水声。李大炮松开她，蹲下身，双手在那还湿漉漉的墙根底部飞快地摸索着，指甲抠刮着砖缝和水泥。
“李…李大哥？到底…”秦淮茹冻得牙齿打颤，又惊又疑。
李大炮猛地抬头，雨水顺着他硬朗的脸颊往下淌，他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那俩匠人！不是好东西！砌墙的时候，我瞧见他们往砖缝里塞了玩意儿！用油纸包着的！”
秦淮茹如遭雷击，浑身血液都凉了！“塞了…什么？”
“不知道！”李大炮手下不停，语气焦灼，“像是个…铁疙瘩…带着线…我听见他们嘀咕…说什么‘听响儿’…‘到时候’…”
听响儿？！秦淮茹腿一软，差点瘫在泥水里。是…是炸弹？！那两个人，在墙里埋了炸弹？！他们想炸了什么？这房子？还是…等什么人来了再炸？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巨手攥紧了她的心脏！她终于明白那警告信的意思了！“看好你妹妹”…“旧账没那么容易翻篇”…这不是威胁，是警告！有人不仅要灭口，还要把知道旧账的人，连同这院子，一起炸上天！
“快！帮我找！”李大炮低吼，手指己经被粗糙的砖石磨出了血，混着泥水，“右下角！靠地基第三块砖！他们是从那儿塞进去的！得抠出来！”
秦淮茹猛地扑过去，也顾不上冰冷和疼痛，手指拼命在那片区域抠挖。新抹的水泥还没干透，但依然坚硬。指甲很快劈了，钻心地疼，可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恐惧和愤怒给了她力量。砖缝一点点被抠开，碎水泥屑混合着血水和雨水，模糊了一片。
突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凉、带着棱角的东西！不是砖头！
“找到了！”她声音发颤。
李大炮立刻凑过来，用随身带的匕首小心地撬开松动的砖块。一个用厚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硬物，被塞在砖石和地基的缝隙里，一端还连着两根细如发丝、几乎看不清的金属线，延伸向墙体深处！
真的是炸弹！
李大炮脸色铁青，动作却异常沉稳。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周围的砖石清理开，屏住呼吸，用匕首尖极其缓慢地挑开油纸包的一角——
里面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炸药，而是一个黑色金属外壳，上面有几个极其微小的孔洞，像是…某种精密的仪器？那两根细线也并非引信，更像是电路线。
“这是…什么？”秦淮茹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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