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传来，带着少年身上特有的干净皂角气息，还有一丝阳光晒过的暖意。这真实的触感，这活着的证明，让林柒柒一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彻底崩断。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秦祺肩头的校服布料。
她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肩窝，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和奔跑后的喘息而控制不住地颤抖，喉咙哽咽着，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浓重的哭腔，对着整个死寂的教室、对着他、也对着自己那错失的前世，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
“秦祺！这次换我追你！”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教室里。
时间，彻底凝固了。
整个高二（一）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有人按下了世界的消音键，连窗外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
几十双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在教室后方那个紧紧相拥的身影上。惊愕、茫然、难以置信、看好戏的兴奋……种种情绪在每一张年轻的脸上交织、碰撞，无声地炸开。
“我……我靠……”一个男生张着嘴，手里的新课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她谁啊？七班的林柒柒？她疯了吗？”一个女生捂着嘴，声音尖细地压抑着惊呼。
“追……追秦祺？她？那个在升旗仪式上念稿子声音都抖的林柒柒？”
“噗……有好戏看了，秦祺那冰山脸，上次隔壁校花堵他送情书，他连个眼神都没给首接绕过去了……”
“等着吧，估计下一秒就要被推开了，然后哭鼻子跑出去……”
窃窃私语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迅速漾开，汇聚成一片压抑不住的嗡嗡议论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荒诞、震惊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诡异气氛。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聚集在秦祺那张清俊却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等着看他如何反应，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七班女生如何被狠狠羞辱，哭着跑开。
林柒柒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几乎要将她刺穿的视线。那些目光里有惊诧，有嘲讽，有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她甚至听到了后排某个男生毫不掩饰的嗤笑声。前世那个内向、敏感、永远缩在壳里的自己，此刻应该己经羞愧欲死，恨不得立刻消失。但此刻，抱着这个真实温热的身体，感受着那隔着校服传来的、属于少年秦祺的清晰心跳，一股巨大的、近乎悲壮的勇气支撑着她。
她不管！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那些目光，那些议论，都见鬼去吧！她只知道，她抱住了，她再也不会放手了！
她甚至更用力地收紧了手臂，像是抓住溺毙前唯一的浮木，脸颊更深地埋在他肩窝，汲取着那份让她灵魂都在颤栗的温暖和真实感。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往外涌，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因为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她微微侧过头，带着浓重鼻音，用只有两人能勉强听清的声音，近乎执拗地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换我追你！说到做到！”
秦祺的身体，在她扑上来的瞬间，有过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僵硬。那是一种本能的、对外界突然侵入的防御反应。但这份僵硬，在她带着哭腔喊出那句宣言、在她更用力地收紧手臂、在她温热的眼泪浸透他肩头校服布料时，奇异地消失了。
周围是爆炸般的窃窃私语，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们身上。他完全可以像所有人预期的那样，冷着脸推开她，甚至说一句刻薄的话让她难堪。就像他无数次拒绝其他女生那样干脆利落。
然而，他没有动。
时间似乎在他这里流淌得格外缓慢。他微微垂着眼睫，视线落在怀中女孩毛茸茸的发顶。她颤抖得厉害，像一只在暴雨中瑟瑟发抖、终于找到庇护的小动物。那滚烫的眼泪，透过薄薄的校服，清晰地熨烫着他的皮肤。
他没有推开她。
反而，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等着看笑话的注视下，秦祺缓缓地、极其自然地抬起了右手。那只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没有去掰开她环在自己腰间的胳膊，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迟疑，轻轻地、落在了她因为奔跑和激动而微微汗湿的额发上。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沉静。
然后，那只手，极其自然地、温柔地拨开了她额前几缕被汗水和泪水黏住的碎发。
林柒柒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带着点茫然和难以置信，微微抬起了头。她的眼睛哭得红肿，像两颗熟透的桃子，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秦祺低垂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是她前世记忆里最清晰的画面，总是带着一种遥远的、清冷的疏离感。可此刻，近在咫尺，林柒柒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冰冷、厌恶或嘲讽，反而像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沉的疲惫？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甚至，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近乎珍视的……小心翼翼？
这眼神太陌生了，陌生到让林柒柒瞬间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秦祺的目光，在她抬头的瞬间，极其短暂地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便落回了她的额头——那里，靠近发际线的位置，有一小块因为刚才不管不顾冲撞过来时，不小心撞到他桌角而留下的、新鲜的红痕。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块红痕的边缘。
周围的议论声诡异地低了下去，所有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忘了。他们瞪大眼睛，看着这完全超出理解范畴的一幕。
秦祺……那个对追求者从来吝于一个眼神的冰山学神……他在干什么？他不仅没推开那个疯丫头……他还……摸她的头？碰她的额头？！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秦祺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质感，却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落在林柒柒的耳中，也落在每一个竖着耳朵屏息凝神的学生耳中。
没有质问，没有斥责，没有一丝一毫的冰冷和疏离。
只有一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叹息般的温柔：
“疼不疼？”
“……”
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了。
刚才还嗡嗡作响的议论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几十张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从看好戏的兴奋变成了统一的、呆滞的茫然，嘴巴微微张着，像集体被塞进了一颗无形的鸡蛋。
疼……不疼？
他在问……她额头撞那一下……疼不疼？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冰冷拒绝、羞愤离场……通通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这轻飘飘、却如同惊雷炸响的三个字。
林柒柒也懵了。她所有的勇气、所有的孤注一掷、所有的心理建设，在这三个字面前，瞬间土崩瓦解。她傻傻地仰着脸，看着近在咫尺的秦祺。他低垂的眼睫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他的指尖还轻轻停留在她额头的红痕边缘，那微凉的触感却像带着电流，瞬间麻痹了她所有的神经。
“轰——！”
短暂的死寂后，教室里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轰然炸开！
“我……我没听错吧？！”
“秦祺问她疼不疼？！他居然问她疼不疼？！”
“我的天！这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这什么情况？冰山融化了？铁树开花了？”
“林柒柒……她到底给秦祺灌了什么迷魂汤？！”
惊呼声、倒抽冷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教室。无数道目光在秦祺和林柒柒之间疯狂扫射，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任何一丝合理的解释。震惊、嫉妒、茫然、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整个教室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林柒柒的脸后知后觉地“腾”一下烧了起来，一路红到了耳朵尖。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抱着人家，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刚才那股不管不顾的劲儿瞬间泄了个干净，巨大的羞耻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她猛地松开手臂，像被烫到一样，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手足无措，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对……对不起！”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慌乱，根本不敢再看秦祺的表情，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她社死的现场。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扣住了。
那力道不重，甚至带着点试探性的迟疑，却足以让她瞬间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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