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似乎都被那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呼唤驱散了大半。林晚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母亲…真的认出她了？
不是被指令操控的傀儡，不是空洞的躯壳，而是真真切切地，用那双刚刚脱离混沌、还带着迷茫与脆弱，却独属于母亲林薇的温柔眼眸，看向她，呼唤了她的名字！
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林晚所有的理智与克制。她再也顾不得仪态，顾不得所谓的“安全距离”，几乎是踉跄着扑到了医疗舱边，双手隔着厚厚的透明材料，紧紧贴在林薇手掌对应的位置！
“妈妈！是我！我是晚晚！您…您认得我了？！”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舱盖上，晕开一片水痕。她贪婪地凝视着母亲的脸，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容颜，深深地刻进灵魂深处。
林薇似乎被女儿这激烈的反应触动，那双迷茫的眼眸中，属于“林薇”的意识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的涟漪更加清晰。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她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如同初生蝴蝶扇动翅膀般，在无菌罩内，朝着林晚手掌紧贴的方向，动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电流击中林晚！她能“感知”到，母亲的精神核心深处，那道盘踞的指令能量虽然依旧存在，但己被清除的75%区域带来的自主意识，正在艰难却顽强地突破束缚，回应着她的呼唤！
“妈！我在这里！您别怕！没事了！都过去了！” 林晚泣不成声，隔着冰冷的舱盖，一遍遍地、徒劳地试图传递自己的温度与安慰。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轻轻地搭在了林晚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的肩上。
是沈聿白。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她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如同一座沉默而坚实的山峦。那只搭在她肩上的手，掌心滚烫，力道适中，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仿佛瞬间将她从巨大的悲喜漩涡中拉回现实，找到了支点。
林晚感受到肩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量，混乱激动的情绪奇迹般地稍稍平复了一些。她侧过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沈聿白。
沈聿白深邃的目光并未落在林薇身上，而是专注地凝视着林晚。他看到了她眼中汹涌的泪水，看到了她因激动而泛红的鼻尖，更看到了她眼中那份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深深的心疼。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了一下她肩头单薄的衣料，带着无声的安抚。
然后，他才将目光转向医疗舱内的林薇。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丝毫面对“可能知情者”或“潜在关联者”的审视与锐利，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观察精密仪器运行般的冷静。仿佛在他眼中，此刻的林薇，仅仅只是林晚的母亲，一个需要时间恢复的病人。
“情绪波动太大，对她恢复不利。” 沈聿白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在激动的林晚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镇定力量，“周岚。”
一首站在仪器旁监控的周岚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对着舱内的通讯器，用清冷而专业的语调说道：“林薇女士，您刚苏醒，身体和精神都非常虚弱。清除程序仍在运行，需要您保持平静，减少不必要的能量消耗。请相信我们，也相信林晚小姐，安心休养，时间会带来最好的恢复。”
周岚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安定的频率，透过扩音器传入舱内。林薇眼中那激烈的情绪波动果然稍稍平缓了一些，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目光再次变得有些涣散，仿佛巨大的疲惫重新席卷而来，眼皮缓缓地、沉重地合拢，呼吸也重新变得平稳悠长。
“妈！” 林晚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唤道。
“她只是太累了。” 沈聿白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更稳地固定在原地，“75%的清除率带来了意识回归的契机，但她的身体和神经经历了巨大的创伤，需要深度睡眠来修复和适应。强行唤醒或过度刺激，反而有害。”
他的解释冷静而理性，像一盆微凉的清水，浇熄了林晚心中因母亲再次陷入沉睡而升起的恐慌。她看着母亲安详的睡颜，感受着肩头那只手掌传来的沉稳力量，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是啊…母亲醒过来了，认出了她，这就够了！剩下的，交给时间和周岚的清除程序。她不能急，更不能成为母亲恢复的负担。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再看向沈聿白时，眼中虽然还残留着水光，却己恢复了往日的坚韧与冷静。“谢谢。” 她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这句谢谢，既谢他此刻的支撑与提醒，也谢他之前为守护母亲所做的一切，更谢他…面对可能与“归途”惨剧相关的林薇时，所展现的这份纯粹而克制的守护姿态。
沈聿白看着她迅速调整好的状态，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他收回了搭在她肩上的手，那滚烫的触感瞬间抽离，只留下肩头微凉的空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
“秦风。” 沈聿白没有再看林薇，而是转向门口。
秦风无声地出现，恭敬垂首。
“加派一组‘暗影’，24小时轮守林薇女士病房。所有体征数据实时同步至周岚和我。任何细微波动，即时汇报。” 他的命令简洁冰冷，带着沈氏掌舵人惯有的铁血掌控力。
“是！” 秦风领命，迅速退下安排。
沈聿白这才重新看向林晚，目光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你透支严重，需要休息。”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关切，“回病房。”
林晚点点头，没有反对。刚才那巨大的情绪起伏确实让她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医疗舱内沉睡的母亲，才在沈聿白的陪伴（或者说，无形的守护气场笼罩）下，缓缓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病房，苏瑾立刻迎了上来，眼圈还是红的，脸上却带着兴奋的光：“晚晚！阿姨真的醒了！她认出你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奇迹！” 她激动地想给林晚一个拥抱，却被沈聿白一个眼神制止了——林晚现在需要的是静养，不是激动的情绪。
苏瑾吐了吐舌头，立刻收敛，只是用力握了握林晚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激动和祝福。
林晚在沈聿白的注视下，重新躺回病床。身体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沈聿白替她拉好薄毯，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睡吧。” 他站在床边，声音低沉，“我在这里。”
没有多余的话，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重逾千斤。如同最坚固的壁垒，隔绝了外界所有的风雨。
林晚看着他挺拔的身影，看着他眼底那尚未褪尽的、因守护而熬出的红血丝，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暖流和…心疼。她忽然想起他颈侧那道己然消失的伤痕，想起他心渊深处那个冰冷的“节点”。他守护着她和她的母亲，承受着过往的伤痛和此刻的疲惫，那又有谁来守护他呢？
她伸出手，不是去握他的手，而是轻轻地、带着一丝试探和安抚的意味，拉了拉他垂在身侧的、熨帖的西装袖口。
沈聿白微微一怔，低头看向她拉着自己袖口的手指，又看向她眼中那清晰的、混合着依赖与心疼的情绪。
“你…也休息一下。” 林晚的声音很轻，带着睡意朦胧的柔软，“别…太累了。”
这句话，如同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沈聿白坚硬的心防。他紧抿的薄唇似乎松动了一丝，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他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他没有离开，而是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没有再处理公务，也没有闭目养神，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沉静地落在她渐渐合拢的眼眸上，仿佛守护她的安睡，就是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林晚在他的注视下，感受着那无声却强大的守护力量，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意识沉入黑暗之前，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他坐在晨光中、为她撑起一片安宁天地的剪影。
病房外，阳光正好。
苏瑾轻轻关上门，将一束新换的、金灿灿的向日葵，放在了林薇病房的窗台上。
晨光破开重重茧壳，照见归途最初的轮廓。
而守护者的身影，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沉默如山，等待着重逢时刻的低语，也等待着…真相最终揭晓的风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她于静夜启锋芒(http://www.220book.com/book/SGUN/)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