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这是顾铮恢复意识时的第一个感知。
然后是持续不断的电子音，规律而平稳。他尝试睁开眼睛，但眼皮沉重如铅。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连手指都无法移动。
"脑电波显示他己经恢复意识。"一个陌生的男声说，"但身体机能仍处于深度修复状态。"
"再给他注射一剂稳定剂。"这是青鸟的声音，"委员会批准使用实验性疗法。"
针头刺入皮肤的轻微刺痛后，一股暖流开始在血管中扩散。顾铮感到某种力量缓缓回归，终于能够抬起眼皮。
白色的天花板。陌生的医疗设备。窗外是海，一望无际的蓝。
"欢迎回来。"青鸟的脸出现在视野中，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你在海上医疗船，己经昏迷了七天。"
顾铮尝试说话，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青鸟扶他喝了一小口水，清凉的液体滋润了灼痛的喉咙。
"我母亲...？"
"在隔壁舱室，情况稳定。"青鸟帮他调整床位，"沈医生三天前醒了，坚持要亲自监控你的治疗。"
顾铮这才注意到房间角落的轮椅上，沈清彦正裹着毯子沉睡，脸色苍白如纸，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差点没挺过来。"青鸟轻声说，"肺部感染，内出血，但拒绝使用最后的稳定剂，坚持留给你。"
记忆的碎片逐渐重组——实验室、高世昌、爆炸...顾铮看向自己的手，皮肤上还残留着注射稳定剂的痕迹。
"高世昌..."
"确认死亡。"青鸟递过一份报纸，头版是实验室爆炸的新闻，配图是惊慌逃离的技术人员，"国际社会震怒，日军高层紧急切割关系，声称这是'个别军官的独断行动'。"
顾铮浏览着报道，一种奇异的不真实感笼罩着他。五年的追捕、无数人的牺牲，就这样结束了？
"血色黎明的其他人？"
"雷大力被追授委员会最高荣誉勋章。"青鸟的声音低沉下来，"其他成员大多安全，己经转入地下。"
沈清彦在轮椅上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咳嗽。青鸟立刻走过去检查他的状况，轻声交谈几句后，回来继续对顾铮说：
"委员会希望邀请你加入，当然是在完全康复后
。你的经验和...特殊体质，对全球基因安全工作至关重要。"
顾铮看向窗外的海，阳光在水面上跳跃。他想起了父亲日记中的最后一页——"希望小铮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谢谢，但不必了。"他轻声说，"我想我父亲会希望我远离这些。"
青鸟似乎早有预料："委员会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她犹豫了一下，"你的基因特性需要定期监测，至少在未来五年内。"
"沈清彦会负责？"
"如果你同意的话。"
轮椅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沈清彦己经醒了，正看着他们，眼神复杂难辨。青鸟识趣地起身离开，留下两人独处。
沉默在舱室内蔓延。最终是沈清彦先开口，声音虚弱但清晰："你差点死了。"
"彼此彼此。"顾铮尝试微笑，但脸部肌肉僵硬，"高世昌呢？"
"培养舱里找到了他的尸体。基因崩溃的症状...很典型。"沈清彦推着轮椅靠近，"你母亲的情况比预期好，记忆测试显示基本认知功能完整。"
顾铮点点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五年的追捕、背叛、生死相托，现在突然都结束了，有种奇怪的失落感。
"实验室的数据..."
"彻底销毁了。委员会在各国媒体上公布了部分证据，足以让类似研究被国际社会谴责数十年。"沈清彦停顿了一下，"但科学无法被真正禁止，总会有人尝试。"
"比如我父亲。"
"顾教授不同。"沈清彦的眼神变得坚定，"他最初的目的是治疗遗传疾病，只是...方法走偏了。"
阳光透过舷窗，在病床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顾铮突然意识到，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真正感到安全。
"接下来去哪？"他问。
沈清彦望向窗外："委员会在瑞士有个疗养中心，适合顾夫人恢复。至于你..."他转回顾铮，"医生建议至少六个月的康复期。"
"你呢？"
"我欠你一个完整的解释。"沈清彦轻声说，"关于你父亲，关于我，关于这五年...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顾铮看着阳光中沈清彦的侧脸，那些刻意板正的线条终于柔和下来，露出疲惫和脆弱。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沈清彦总能找到他，为什么甘愿一次次冒险相救。
"我们有时间。"顾铮说，"很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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