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段知鸳终于拖着残破的身躯,回到了阔别己久的大夏故土。
等待她的不是温暖的怀抱和劫后余生的慰藉,却是比杞国深冬更刺骨的寒冷和铺天盖地的唾弃与鄙夷。
她归国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朝野。
曾经尊贵的长公主,如今在世人眼中,己是失贞败德之女。
她身上的伤痕、破碎的过往,都成了“不洁”的铁证。
甚至传言杞国王城因她被叛军攻破,险些改朝换代!她被视为带来战争和动荡的不祥之人!
更有甚者,将之前大夏在边境的失利也归咎于她这个“灾星”的晦气!
曾经巍峨的宫门在她面前紧闭。
昔日对她敬畏有加的臣属,如今避之如蛇蝎,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和恐惧。
市井之间,她的名字成了最恶毒的诅咒和茶余饭后的笑柄。
“看!那就是在敌国失了身子、还生了野种的公主!”
“呸!扫把星!害了杞国不够,还想回来祸害我们大夏吗?”
“她为什么不死在杞国?回来是要污秽皇族血脉吗?”
“听说她先后服侍了兄弟二人,生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
段知鸳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感受着西面八方投射来的、如同实质的冰冷目光和窃窃私语的恶意。
她没有辩解,没有哭泣,甚至没有一丝表情。
此刻她脸上所有表情被一种死寂的漠然所取代。
她像一具行走的躯壳,承受着故国赐予她的、名为“不祥”的冰冷枷锁。
出宫迎接她的只有弟弟段亦。
见段知鸳失魂落魄地站在宫门口,他连忙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向段知鸳奔来。
“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他扑通跪下,泪流满面。
“小亦快请起。”
段亦摇了摇头:“不,姐姐,都是弟弟无用,害姐姐回到母国也无处可去。”
段知鸳连忙扶起他,说道:“这不怪你,我在世人眼中,被掳走己是不洁,还生过孩子,更让亲生骨肉生死不明……我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只会带来灾祸和不祥。他们害怕我也很正常。”
她看向段亦,十西岁的段亦如今己经长成七尺男儿,她欣慰地说道:“三年不见,小亦倒是长大了,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你现在长大了是个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答应我不要随便哭,姐姐活着回来了,你应该开心一点才是。”
段亦破涕为笑:“好,姐姐回来,小亦再也不用担心了。”
这时宫门突然打开,大夏皇帝亲自出门迎接。
他打量了一眼段知鸳,皱了皱眉头。
段知鸳见到父皇这样的表情,便也没有做声,而是恭敬地跪下,对父皇说:“儿臣从杞国回来了。”
大夏皇帝却没有要下轿子的意思,他摆了摆手:“起来吧!”
说完她从包袱里拿出一本书:“这是儿臣在回大夏的路上撰写的,是一些关于杞国的政策和风土人情,也许会对您有用。”
大夏皇帝紧皱的眉头这才舒缓开,他走下轿子,拿起那本书,粗略了看了眼。
随后他笑了笑:“鸳儿回来就好,看你这副模样,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回来以后,你还是我们大夏的长公主。”
段知鸳连忙说道:“儿臣写的匆忙,还有很多没有写到的,待儿臣休养几日,再对这本书进行补充。”
皇帝浑浊的眼里这才透出一丝期待的光,只见他大笑一声道:“好,不愧是我的长公主,三年不见竟有如此才华,你做的不错。”
“父皇过奖。”
最终,她被她的父皇,大夏皇帝,以一种近乎施舍却又充满嫌恶的姿态接了回来,安置在皇宫最偏僻的“清霜苑”。
名义上是“静养”,实则是让她远离皇宫,做个名义上的长公主罢了。
搬进来第一天只有段亦的手下在帮忙,段知鸳一想到容玉和青莲都不在身边,心里更加失落了些。
这时太监李公公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的太监们抬了不少东西进来。
“皇上有赏,赐长公主贴身宫女两名、太监八名、白玉如意一对、青玉簪子一对,琉璃珠108颗、白瓷一箱、黄金百两、织云锦两匹、长白山人参一盒、花胶五盒、波斯国宝石十枚……”
段亦看着眼前一盘盘的赏赐品有些感慨:“父皇终于舍得给姐姐一座这么大的宫殿住了,还赏赐这么多好东西,记得以前我们只能挤在阮嫔娘娘那里,至于这些赏赐品也是从来没见过。”
段知鸳笑了笑:“想不到我临时撰写的书对父皇来说还有点用。”
段亦有些疑惑:“姐姐难道一点也不觉得父皇是心疼你吗?我倒是觉得他能亲自来接你,说不定是担心你。”
段知鸳:“他若是心疼我们,就不会让我们去做质子,当初他听信箫贵妃的谗言要送你去做质子,若是我不拦下,杞国苦寒之地怕是会让你小小年纪就折在那里,至于他为什么来接我大概也是怕天下人耻笑他,毕竟我是为了大夏才去的杞国,而且如果让公主在街头饿死,传出去也不好听吧!”
段亦不明白姐姐为何变得如此冷漠,他没再说什么,继续帮着段知鸳收拾住处。
这时段知鸳拿起一盘宝石递给段亦。
段亦:“姐姐这是?”
段知鸳:“这盘宝石你拿去送给阮嫔娘娘,这些年她对我们很是照顾,尤其是你,她对你算是视如己出,虽然她不受宠,但也是把最好的都给了你,这些宝石能让她日子好过点。”
接着她指了指那盘黄金。
“小亦你如今还没有封地,这些黄金和瓷器你拿去打点一下官员,再说说好话,在朝中没有人脉不行,东西虽然不多,但能让人记住是件好事,以后你分封出去,去的路上也能顺利一些,等你分封以后,我们才会有机会。”
段亦点了点头:“谢谢姐姐。”
在清霜苑的第一个夜晚,寒风呼啸。段知鸳对着铜镜,看着镜中那个被折磨到苍白、憔悴、眼神死寂的女子。
她抚摸着桌上摆放的赏赐品,拿起一只精致的玉簪。
她缓缓抬起手,抚过颈侧那道淡淡的剑痕——那是郍承霄“爱”过她的证明,也是恨她的烙印。
爱是什么?
是杞国深宫雪夜红梅下的悸动?
是昭阳宫烛火下分享奏疏的默契?
还是……那当胸劈来、毫不留情的一剑?
她曾经以为那是救赎的光,却原来只是将她推向更黑暗深渊的幻影。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她唇边溢出。
下一秒!
“咔嚓!”
一声脆响!
一根翠玉簪被她生生掰断!锋利的断口在她掌心划出一道血痕,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温热的鲜血顺着断簪滴落在冰冷的梳妆台上,如同她心头淌尽的最后一滴泪。
她看着掌心的血,看着断成两截的玉簪,看着镜中那个眼神彻底冰封、再无一丝波澜的自己。
所有的情愫,所有的软弱,所有的期盼,都在这一刻,随着断簪和鲜血,被彻底埋葬。
“亲情?爱?一切皆是虚妄!皆是枷锁!皆是穿肠毒药!”
她拿起断簪尖锐的一端,蘸着自己掌心的血,在冰冷的铜镜上,一笔一划,刻下两个冰冷决绝、仿佛用尽她毕生力气的大字:
断情!
鲜血顺着镜面蜿蜒流下,如同泣血的宣告。
她抬头看向天,心里默念:“我段知鸳对天发誓,今生绝不再为任何感情所困!”
(http://www.220book.com/book/SHP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