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宫，长乐殿深处。
萧太后如今己是垂帘听政手握至高权柄的皇太后，此刻她正死死盯着龙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只是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骇人的惨白和无法掩饰的惊惶。
她的幼子，大夏名义上的新帝，年仅两岁三个月的段瑞，静静地躺在那里。
小小的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唇色泛着不祥的青紫，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张酷似她的小脸，此刻毫无生气，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随时可能碎裂。
“废物！” 萧太后再也维持不住平日的端庄，抓起手边的药碗，狠狠砸在王太医身上！
“你们这么多人为什么都治不好瑞儿？”
滚烫的药汁和碎片溅开，烫伤了为首的太医，他却连痛呼都不敢发出，只是抖得更厉害。
“太后息怒，臣尽力了！”
“息怒，哀家怎么息怒！瑞儿到底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醒不过来了？！你不是说安神汤只是让他安静些不影响上朝，对他的身体绝无大碍吗？！”
萧太后的声音尖利无比，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恐惧。
王太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太后娘娘息怒！微臣该死！安神汤的药性本温和却含有少量的水银，陛下毕竟年幼，天生龙体孱弱，连日服用，又因太后娘娘忧心陛下在朝堂失仪，命微臣酌情加重了药量，这……这药性叠加，己伤及陛下根本，无力回天啊！”
他终究不敢说出“中毒己深，回天乏术”这八个字。
“伤及根本？” 萧太后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太医的话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早己千疮百孔的心脏！
一年了！整整一年！
她机关算尽，利用段知鸳和段亦姐弟平定皇叔叛乱，又在根基未稳的时机，联合母族萧氏和朝中党羽，发动宫变，强行将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幼子段瑞扶上皇位，自己垂帘听政。
只是幼子从出生身体不好，她知道，这是一步险棋！
可她别无选择！若是让段亦登基，这对姐弟羽翼渐丰，绝不会放过她这个害死他们生母的仇人。
只有自己的亲骨肉坐上皇位，她才能真正高枕无忧，将萧氏一族的荣华推向顶峰！
然而，命运给了她最残酷的玩笑！
随着段瑞渐渐长大，她惊恐地发现，这个承载了她全部野心和希望的儿子，竟然是个痴儿。
段瑞两岁了还是眼神呆滞，反应迟钝，甚至不会说话！
更可怕的是，他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只会发出无意义的咿呀声，稍有不如意便嚎哭不止，完全无法像正常孩子一样玩耍。
她箫凤婷生了一个痴儿皇帝，若是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她萧氏一族顷刻间就会从云端跌入地狱！
不但会朝野哗变，宗室反扑，到时候段知鸳姐弟更会名正言顺地杀回天都城！
恐惧日夜缠绕着她。
所以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也绝不能让段瑞在任何人面前暴露痴傻之症，尤其是在朝堂之上。
于是，一个疯狂而绝望的计划在她心中滋生。
自从一年前起，她便每天给瑞儿喝安神汤。
当初她对王太医说：“只要能让孩子安静下来睡觉，确保他在大朝会、接见外臣的时候，能安安静静地待在龙椅上，不哭不闹，多喂一点安神汤也可以。”
太医令浑身一颤，瞬间明白了太后的意图，脸色煞白：“太后娘娘！陛下年幼，龙体……”
萧太后猛地打断他，凤目含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记住，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泄露半分，哀家诛你九族！若出了半点差池，哀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太医屈服了。
他战战兢兢地配制了药方：以温和的宁神药材为底，加入了少量能麻痹感知的朱砂和水银。
最初的剂量很小。
段瑞服下后，果然变得异常安静，不再哭闹，只是眼神更加空洞，对外界的反应更加迟钝。
他能在龙椅上睡上一个时辰，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朝臣们远远跪拜，只看到小皇帝安静地坐着，虽然不言不语，却也未露痴态。
萧太后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一些。
然而，随着段瑞年龄增长，身体对药物的耐受性似乎也在增加。
冬青谚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冬青谚最新章节随便看！小剂量的药效开始减弱，有时在漫长的朝会尾声，他会突然烦躁起来，发出无意义的呓语，甚至流着口水想要爬下龙椅！每一次，都吓得萧太后魂飞魄散！
“加大药量！” 萧太后咬着牙下令，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哀家不管用什么办法！他必须在人前像个皇帝！”
药量，一次，两次，三次……被暗中加重。汤药的颜色依旧清澈，气味依旧被浓香掩盖。
段瑞服下后，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着的时候眼神也更加涣散，连基本的吞咽都变得困难。
他小小的身体日渐消瘦，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萧太后看着儿子越来越像个精致的傀儡，心中不是没有痛。
但那点微弱的母爱，在滔天的权力欲望和对覆灭的恐惧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他好！为了他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龙椅上！为了他们母子能活下去！只要熬过这几年，等他再大些，或许……或许会好起来？或许能学会伪装？
她沉溺在自欺欺人的幻想中，用权力编织的谎言麻痹着自己的良知。
每一次亲手给儿子喂下那碗“安神汤”，她的指尖都在颤抖，心都在滴血，却从未停下。
首到昨夜。
昨夜，因为翌日要接见南疆蛮族的重要使臣，事关边境安抚，萧太后忧心忡忡。
她看着因药效将过而显得有些躁动不安的儿子，心中一狠，对太医令道：“再加重些！务必让他明日安睡到使臣离去！”
王太医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太后！不能再加了！陛下龙体己不堪重负！此剂量恐有性命之忧啊！”
“放肆！” 萧太后厉声呵斥，眼中是孤狼般的狠戾，“哀家的话你没听见吗？！照做！若明日出了纰漏，哀家先要你的脑袋！”
那碗比平时更加浓稠、颜色也似乎深了一分的“安神汤”，被强行灌入了段瑞的口中。
此刻，她唯一的儿子，她权力的根基和未来的全部指望，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机，静静地躺在龙床上，气息奄奄，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仿佛看到了宗室亲王们狰狞的脸，看到了段知鸳姐弟复仇的样子，看到了萧氏全族被推上断头台的惨景！
“不！瑞儿不能死！他不能死！” 萧太后猛地站起，状若疯魔，眼神狂乱地在殿内扫视，最终死死盯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太监。
“萧福！” 她的声音尖锐得如同夜枭啼鸣，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疯狂，“哀家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现在立刻！马上！去给哀家找一个孩子来！”
萧福惊愕地抬起头：“太后？找……找孩子？”
“对！去民间找一个孩子！” 萧太后扑到龙床边，指着毫无生气的段瑞，声音因激动而扭曲，“找一个和瑞儿年纪相仿的男孩！立刻！马上！要快！！”
她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
“身形要像！脸不像没关系！毕竟孩子长得快，哀家只要他能坐在这龙椅上！能替哀家的瑞儿继续当这个皇帝！”
她猛地抓住萧福的衣领，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同淬毒的诅咒：
“听着！秘密去办！去宫外！去那些最下贱的贫民那里找那些生了孩子养不起的贱民！用金子砸！用刀逼！无论如何，天亮之前，必须给哀家带一个皇帝回来！若是找不到，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
她凑近萧福耳边，吐出的气息冰冷刺骨：“否则你，还有你在宫外的爹娘，一个都别想活！”
萧福浑身剧震，如同坠入冰窟！
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优雅狠辣，如今却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太后，看着她眼中那疯狂到极致的、毁灭一切的光芒，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老奴遵旨！”
他重重磕了一个头，连滚爬爬逃出了长乐殿，身影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殿内，只剩下萧太后一人。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龙床上气息微弱的亲生儿子。
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混合着无尽的悔恨、恐惧和疯狂。
她踉跄着扑到儿子身边，紧紧握住那只冰冷的小手，将脸埋在他小小的身体旁，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呜咽：
“瑞儿，别怕母后在，母后不会让你白死的，母后会找人替你做皇帝，以后母后还是这大夏最尊贵的太后，萧家永远都不会倒下！”
殿外，秋风呜咽，如同鬼魅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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