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夜路惊魂，密信暗藏
宫宴的灯火在身后渐渐模糊，林羽汐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指尖还残留着琴弦的凉意。绿竹捧着赏赐的锦盒，眼皮子打架打得厉害，头一点一点的，发髻上的银簪蹭着车壁，发出细碎的响。
“小姐，您说太子殿下今儿为啥突然赏那么多东西？” 绿竹打了个哈欠，锦盒上的鎏金花纹在灯笼光里晃，“我瞅着三皇子看您的眼神都不对，还有那个柳如烟，脸都快气歪了。”
林羽汐没接话，只是掀起车帘一角。宫墙外的夜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把石板路浸得发亮，车轮碾过积水时，溅起的水花打在车板上，带着股潮湿的土腥味。她总觉得今晚的赏赐来得蹊跷，太子那看似温和的笑容里，藏着比夜雾更沉的东西。
马车突然猛地一震，绿竹手里的锦盒 “哐当” 掉在地上。“怎么回事？” 绿竹吓得抓住林羽汐的衣袖，银簪在慌乱中蹭到林羽汐的手腕，留下道浅浅的红痕。
车外传来车夫的惊呼声，混着刀剑相撞的脆响。林羽汐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伸手去摸发髻里藏的短匕 —— 那是楚逸尘上次送的，柄上缠着防滑的麻绳，此刻被她攥得发热。
“小姐快躲好！” 绿竹扑过来想护住她，车帘却 “唰” 地被割开道口子，冷风裹着血腥味灌进来，吹得林羽汐鬓角的碎发乱飞。她借着灯笼光看见车夫倒在地上，胸口插着支羽箭，箭羽上的黑羽毛在夜风中轻轻颤，像极了宫宴上柳如烟鬓边的装饰。
两个蒙面人翻上车辕，黑衣上沾着的血珠滴在车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林羽汐拽着绿竹往车厢角落缩，短匕在手里转了半圈，刀尖对着来人：“你们是谁？” 声音虽抖，却强撑着没破音。
蒙面人没说话，举刀就砍。刀锋劈在锦盒上，鎏金碎片飞溅，其中一块擦过林羽汐的脸颊，留下道火辣辣的疼。她突然想起楚逸尘教过的招式，侧身躲开第二刀时，脚尖勾住蒙面人的脚踝，借着马车颠簸的力道把人掀下车去。
“小姐好身手！” 绿竹尖叫着拍手，却没注意另一个蒙面人己经扑到近前。林羽汐把绿竹推开，短匕刺向那人咽喉，却被对方用刀格开。兵器相撞的震感顺着手臂往上爬，她看见对方袖口露出截银链，链上挂着枚小小的玉佩 —— 是礼部的徽记。
柳如烟！林羽汐的心猛地一沉。刀锋再次劈来时，她故意卖了个破绽，任由对方的刀划破衣袖，自己则趁机将短匕刺进那人腰侧。蒙面人闷哼一声滚下车，林羽汐趴在车帘破口处看，见那人挣扎着往暗处爬，最终被一道黑影拖进了巷子。
“是…… 是楚公子吗？” 绿竹指着巷口一闪而过的玄色衣袍，声音发颤。林羽汐没说话，只是握紧了短匕，刀柄上的麻绳己经被冷汗浸得湿透。刚才那黑影的身手，确实像楚逸尘，可他为何要藏在暗处？
马车还在往前晃，车夫没了，只能任由马儿瞎跑。林羽汐跳下车辕想勒住缰绳，却发现马脖子上挂着个油纸包，用红绳系着，绳结打得古怪，是三股麻花辫 —— 那是太子府特有的系法。
“小姐别碰！” 绿竹跑过来按住她的手，“万一是毒呢？” 林羽汐却己经解开了绳结，油纸包里裹着块玉佩，和方才蒙面人链上的一模一样，只是背面刻着个 “杀” 字，旁边还压着张折叠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墨色深浅不一，像是在匆忙中写就的：“子时，西郊破庙，取莲心。” 林羽汐的指尖顿住，莲心？是莲心堂的暗号，还是单纯指莲子的心？她想起宫宴上太子看她的眼神，突然觉得那笑容背后，藏着比杀人更阴狠的算计。
“小姐，咱们现在去哪儿？” 绿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背上被飞溅的木屑划出道血痕，“要不…… 回侯府吧？”
林羽汐把玉佩塞进袖袋，短匕别回腰间。“不能回侯府。” 她摸着马脖子上的鬃毛，这匹马是太子府的赏赐，脚力极好，“去西郊。”
绿竹的嘴张成了 O 形：“可…… 可那纸条说不定是陷阱啊！”
“就算是陷阱，也得去。” 林羽汐翻身上马，把绿竹拉到身前坐稳，“他们想让我去取的，未必是真的莲心。” 马缰一抖，马儿嘶鸣着冲进夜色，车帘在身后飘得老高，像只断了线的风筝。
夜雾越来越浓，把路边的树影衬得像张牙舞爪的鬼。绿竹紧紧搂着林羽汐的腰，下巴磕在她的肩窝上：“小姐，你听没听到…… 后面有马蹄声？”
林羽汐侧耳听，只有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响，还有马蹄踏过水洼的噗叽声。“别自己吓自己。”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提了十二分的警惕，双腿马腹，催着马儿跑得更快。
快到西郊破庙时，林羽汐突然勒住缰绳。庙门口的老槐树下，拴着匹黑马，马鞍上的银饰在月光下闪了闪 —— 是楚逸尘的马。她翻身下马，示意绿竹在暗处等着，自己则握紧短匕，踮着脚往庙门走。
破庙的木门虚掩着，推开门时，门轴发出 “吱呀” 的惨叫，惊得梁上的蝙蝠扑棱棱飞起来。庙里积着厚厚的灰，供桌上的泥菩萨缺了只胳膊，眼珠子被人挖走了，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门口。
“来了？” 楚逸尘的声音从供桌后传来，带着点烟嗓，像是刚喝过酒。林羽汐绕过去，看见他靠在菩萨腿上，手里把玩着个酒葫芦，黑袍下摆沾着草屑，不知在这儿待了多久。
“是你杀了那蒙面人？” 林羽汐的短匕还没放下，刀尖对着他的胸口，“还有太子的纸条，是不是你搞的鬼？”
楚逸尘突然低低地笑了，酒葫芦在掌心转得飞快：“林小姐倒是会倒打一耙。” 他往供桌下踢了踢，“自己看看那是什么。”
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照亮了供桌下的东西 —— 是具穿着黑衣的尸体，脸上的蒙面布被扯掉了，露出张熟悉的脸，竟是柳如烟身边的贴身丫鬟。尸体手里攥着半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和林羽汐收到的一模一样，只是末尾多了行小字：“事成之后，赏黄金千两。”
林羽汐的短匕差点掉在地上。“是柳如烟……” 她突然想起宫宴上柳如烟那阴阳怪气的样子，“她想借刀杀人？”
“不止。” 楚逸尘站起身，酒葫芦往腰间一挂，“你再看看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个香囊，是用蜀锦做的，和林羽汐马车上那个锦囊的料子一模一样，“这是从蒙面人身上搜出来的，里面装的不是香料。”
林羽汐接过香囊，手指刚碰到囊底，就感觉到硬硬的东西。拆开一看，里面裹着半枚虎符，上面刻着 “西” 字，边缘还沾着点朱砂，像是刚盖过印。“这是…… 调兵的虎符？” 她猛地抬头，“柳如烟一个礼部侍郎的女儿，怎么会有这东西？”
楚逸尘没回答，只是走到庙门口，望着远处的灯火：“三皇子最近和兵部尚书走得很近，你知道吗？” 他的声音在夜风中飘得很轻，“而柳侍郎，上个月刚把女儿许给了兵部尚书的侄子。”
林羽汐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三皇子、兵部尚书、柳侍郎…… 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人，竟被这半枚虎符串在了一起。“他们想造反？” 她的声音发颤，短匕在手里抖得厉害，“那太子…… 太子知道吗？”
“太子？” 楚逸尘转过身，月光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他比谁都清楚。” 他往林羽汐手里塞了张纸，“这是从蒙面人靴子里找到的，你自己看吧。”
纸上是份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人名，第一个就是柳侍郎，最后一个是三皇子的亲信。名单末尾有行朱批：“三更，围宫。” 林羽汐的指尖冰凉，这字迹她认得，是太子的亲笔！
“太子想借三皇子的手……” 她突然明白了，“他先让柳如烟引我来这儿，再让三皇子以为我是卧底，等双方打起来，他就能坐收渔翁之利，既除了三皇子，又能把谋反的罪名推得一干二净！”
楚逸尘的酒葫芦 “咚” 地撞在门框上：“还算不笨。” 他往庙外走，“现在走还来得及，再晚就被当成反贼抓起来了。”
林羽汐没动，只是盯着那份名单。“绿竹还在外面。” 她突然想起什么，往庙门口跑，却被楚逸尘拽住手腕。
“别去！”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黑袍下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外面有三皇子的人，你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杂沓得像雨点，还夹杂着人说话的声音：“仔细搜！三皇子说了，看见可疑人物格杀勿论！”
林羽汐的心沉到了谷底。楚逸尘把她往供桌下推：“快躲进去！” 他指了指菩萨身后的暗格，“从那儿能通到后山，出去后往东边跑，会有人接应你。”
“那你呢？” 林羽汐看着他往门口走，黑袍在月光下像只展开翅膀的蝙蝠。
楚逸尘回头笑了笑，酒葫芦在手里晃了晃：“我？当然是陪他们玩玩。” 他推开门的瞬间，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对了，那半枚虎符收好，说不定…… 能换你一命。”
供桌下的暗格又黑又小，林羽汐蜷缩在里面，能听到外面兵刃相接的脆响，还有楚逸尘偶尔发出的低笑。她摸着袖袋里的虎符，冰凉的金属硌得手心发疼，突然想起宫宴上那首未完的琴曲，若是早知道今夜的凶险，她会不会……
暗格里的土簌簌往下掉，是外面的打斗震的。林羽汐咬着唇不敢出声，指尖在虎符上的 “西” 字上反复，突然明白楚逸尘那句话的意思 —— 这半枚虎符，哪里是能换她一命，分明是把她卷进了更深的漩涡里。
外面的厮杀声渐渐远了，大概是楚逸尘把人引走了。林羽汐推开暗格门，爬出来时，膝盖上沾了层厚厚的灰，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绿竹还躲在老槐树后，见她出来，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小姐，我还以为……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哭了。” 林羽汐拉着她往后山走，脚下的石子硌得鞋底生疼，“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天亮之前……” 话没说完，就被绿竹拽住了胳膊。
“小姐你看！” 绿竹指着前面的草丛，月光下，有个东西闪着微弱的光。林羽汐走过去捡起来，是枚银簪，簪头的珍珠碎了半颗，正是宫宴上她插在发间的那支。
簪子的针脚上缠着张极小的纸条，用胭脂写着：“侯府有诈，速去城南破窑。” 字迹娟秀，是皇后身边的刘嬷嬷的手笔。
林羽汐把银簪攥在手心，珍珠的碎碴刺得掌心生疼。侯府、城南破窑、皇后…… 这一夜，她像被人提线的木偶，从一个陷阱掉进另一个陷阱。远处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林羽汐望着那抹微光，突然觉得，这黎明前的黑暗，比最深的夜还要冷。
“走，去城南。” 她拉着绿竹的手，往山外走，脚步比来时更沉，也更坚定。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她都得去闯一闯，因为她知道，退缩从来不是办法，唯有首面这一切，才能找到一线生机。绿竹点点头，紧紧跟着林羽汐，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只留下身后空荡荡的破庙，在晨光中沉默着，仿佛见证了这一夜的惊魂与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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