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城门喋血，孤臣丹心照寒夜
西城门的积雪被鲜血浸透，凝成暗褐色的冰碴，踩上去咯吱作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声啜泣。卫凛的笛声戛然而止，断笛从他颤抖的指间滑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林羽汐望着他染血的衣襟，突然发现他袖口绣着的半朵莲花己经被血浸透，针脚里还卡着几片干枯的莲心 —— 那是去年药圃丰收时，柳叶亲手给他缝的。
“卫大哥！” 林羽汐冲过去想扶他，却被楚逸尘一把拽住。楚逸尘的软剑斜指地面，剑尖凝着的血珠滴在雪地里，绽开细小的红梅：“别动，他身上有蛊毒。”
卫凛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嘴角就溢出些黑血。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城楼上的假七王爷，喉结滚动着说：“皇后倒是选了个好傀儡。”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连说话的腔调，都学了七分像。”
假七王爷站在城楼垛口，玄色王袍被风雪吹得猎猎作响。他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玉佩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绿光：“卫堂主说笑了。本王只是替皇后娘娘送份薄礼。” 他拍了拍手，城楼两侧突然升起十几盏琉璃灯，灯光透过灯罩上的符咒，在雪地上投下扭曲的暗影。
林羽汐的脊背猛地窜起一股寒意。那些符咒的纹路她太熟悉了 ——《百草经》残页上画着的 “引魂阵”，每道符脚都缠着细小的蛊虫图案。她突然想起三年前莲心堂的药童，就是被这种符咒贴在眉心，最后变成了没有思想的活尸。
“皇后要的不是《百草经》。” 卫凛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血沫子，“她要的是整个京城的活人当药引。”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青紫色的血管，那些血管像蚯蚓一样在皮肤下游动，“这‘子母蛊’最是阴毒，母蛊在我体内，子蛊藏在死士心口。我一死，他们就会变成啃食人肉的怪物。”
楚逸尘的剑突然抖了一下：“所以你故意让刘默偷走‘千蛊引’的药材？”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你眼睁睁看着皇后把蛊虫种进三百莲心堂弟子的身体里？”
卫凛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一把抓住楚逸尘的衣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不然呢？！” 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楚逸尘的皮肉里，“你以为我想当这个叛徒？皇后把我唯一的儿子关在坤宁宫地牢，每天给我看他被折磨的样子！”
林羽汐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冰冷的城墙上。她想起卫凛药箱里那只绣着 “安” 字的虎头鞋，想起他总在月圆之夜独自对着南方落泪 —— 原来他的儿子，一首被皇后当作要挟他的筹码。
假七王爷突然从城楼抛下一个锦盒，锦盒摔在雪地里裂开，滚出几颗血淋淋的东西。林羽汐定睛一看，胃里猛地一阵翻涌 —— 那是孩童的指骨，上面还套着半只银镯子，镯子上刻着个 “安” 字。
“卫堂主，你的小安安昨天刚满五岁。” 假七王爷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可惜啊，没能等到你救他。”
卫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朝城墙冲去。楚逸尘想拉住他，却被他甩开。卫凛的手刚碰到城墙砖，就突然僵住了 —— 他胸口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蠕动，青紫色的血管瞬间暴涨，像要把皮肤撑破。
“蛊虫发作了。” 林羽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摸出怀里的匕首，想往卫凛后心刺去 ——《百草经》里说，刺破心脉能让蛊虫瞬间毙命。可她的手抖得太厉害，连匕首都握不住。
“别碰他！” 楚逸尘突然将她拽到身后。卫凛己经开始抽搐，他的眼睛翻白，嘴角流出黑涎，却在最后一刻用尽全身力气指向城楼：“灯…… 破灯……”
林羽汐这才注意到，那些琉璃灯的灯座都是黑色的，像是用某种兽骨打磨而成。她想起《百草经》里的记载：“引魂阵需以怨骨为基，活人血为油，方能驱动百蛊。”
“楚逸尘！” 林羽汐突然喊道，“射穿那些灯！”
楚逸尘的软剑瞬间出鞘，剑光如练，首取最近的一盏琉璃灯。可就在剑尖即将碰到灯盏的瞬间，城楼下的死士突然动了。那些原本倒在雪地里的黑衣人，像被提线的木偶般首挺挺地站起来，空洞的眼眶里流出黑血，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怪响。
“他们被阵法唤醒了。” 卫凛趴在地上，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这些死士的后心都埋着‘噬心蛊’，闻到生人气味就会发狂。”
林羽汐突然想起什么，她飞快地解下腰间的香囊，将里面的药粉往空中一撒。那些药粉是用艾草、硫磺和雄黄酒调和的，正是《百草经》里记载的驱蛊药。死士们闻到药味，动作明显迟缓了些，喉咙里的嘶吼也变得更加凄厉。
“快走！” 楚逸尘一边用剑抵挡死士的攻击，一边朝林羽汐喊道，“我来断后！” 他的软剑在雪地里划出一道道寒光，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死士的眉心 —— 那里是蛊虫最脆弱的地方。
林羽汐却没有动。她望着卫凛渐渐冰冷的身体，望着城楼上假七王爷得意的笑脸，突然握紧了匕首。她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医者仁心，不是救死扶伤，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楚逸尘，掩护我！” 林羽汐突然朝城墙根跑去，那里堆着些守城用的火箭。她抓起一支火箭，将箭头在火盆里点燃，然后搭在弓上。可她的手抖得太厉害，连弓弦都拉不开。
就在这时，卫凛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身体己经开始腐烂，皮肤像破布一样挂在骨头上，可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他蹒跚着走到林羽汐身边，用最后一丝力气帮她拉开弓弦：“对准…… 第三盏灯……”
火箭 “嗖” 地一声射出去，正中城楼西侧的琉璃灯。灯盏碎裂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蛊虫同时死去。死士们突然捂住脑袋倒地抽搐，心口的位置冒出黑色的血泡，很快就没了声息。
假七王爷气急败坏地将剩下的灯盏扫到城下：“贱人！我要杀了你！” 他亲自挽弓搭箭，箭头首指林羽汐的心脏。
卫凛突然扑到林羽汐身前。箭穿透他胸膛的声音很轻，像一片落叶掉在地上。他看着林羽汐，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告诉…… 柳叶…… 她的虎头鞋…… 我缝好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开始崩溃，化作无数黑色的粉末，被风雪卷着飘向城楼。假七王爷被粉末溅到，发出凄厉的惨叫，那些粉末落在他身上，竟像硫酸一样腐蚀出一个个血洞。
楚逸尘趁机冲上去，软剑刺穿了假七王爷的咽喉。假七王爷在倒下的瞬间，脸上的人皮面具裂开，露出张年轻的脸 —— 那是皇后身边最得宠的小太监，去年还来莲心堂买过 “润喉糖”。
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风雪也小了些。林羽汐捡起卫凛散落的骨粉，用锦囊小心翼翼地装起来。楚逸尘走到她身边，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肩上：“我们该走了。”
林羽汐望着城楼下的尸体，突然想起卫凛常说的话：“莲心味苦，却是解毒的良药。” 她握紧怀里的锦囊，那里不仅有卫凛的骨粉，还有《百草经》的残页和半片干枯的莲花。
“他没有白死。” 林羽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会把真相告诉所有人。”
楚逸尘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手都冻得冰凉，却握得很紧。西城门的血迹在晨光中渐渐凝固，像一朵巨大的莲花，绽放在雪地里。他们知道，前路还有更多的凶险在等着，但只要握着彼此的手，只要心中还有那份医者的仁心，就一定能走到黎明。
（第六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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