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蛛夫人在柴房里跪了三日。
她原本以为楚咸鱼会像那些自诩正道的蠢货一样,用刑具砸断她的十指,或是用烧红的烙铁烫穿她的琵琶骨——毕竟她昨夜往咸鱼客栈的井里投了三斤“腐骨霜”,若不是这男人不知用了什么邪法逼出体内毒素,此刻整座客栈早该变成停尸房。
可他偏不。
晨光透过窗棂漏进来时,柴房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黑蛛夫人垂着的睫毛颤了颤,闻到熟悉的药香——是楚咸鱼,端着青瓷碗,碗沿还沾着半粒没擦净的芝麻,跟他腰间那根红绳剑穗上的一模一样。
“趁热喝。”他把药碗搁在她脚边的矮凳上,蹲下来与她平视。
柴房地面泛着潮气,他的青布裤脚沾了泥点,倒像个刚从田里回来的庄稼汉,哪有半分昨夜徒手接毒针的狠劲。
黑蛛夫人盯着那碗深褐色的药汤,喉间泛起冷笑:“楚老板倒是好兴致,给将死之人喂药?”她手腕微微发力,原本被捆在身后的麻绳“啪”地断裂——这三日她暗中运毒腐蚀绳索,此刻毒性顺着经脉游走,却突然像撞进了无形的网,滞在丹田处翻涌,烧得她额头沁出冷汗。
楚咸鱼伸手替她理了理垂落的发丝。
这动作太过亲昵,惊得她偏头避开,却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夫人以为,我捆你是怕你跑?”他指腹点了点她心口,“你昨夜强行催发‘蚀骨散’,毒力反噬震断了任督二脉。若再拖两日……”他拖长声音,“血影教的影刺三使,就要变成不能用毒的废人了。”
黑蛛夫人瞳孔骤缩。
她确实察觉这两日运毒时总有些阻滞,原以为是楚咸鱼下了什么禁制,却不想竟是自己的毒功出了问题。
更令她心惊的是,眼前这人不仅看出了她的伤,还端来能修复经脉的药——
“收买我?做梦。”她别过脸,声音却比昨夜软了三分。
药香钻进鼻腔,带着股淡淡的龙涎草味,是她从前在血影教密室里见过的疗伤圣药,教主身边的客卿都未必能得半株。
楚咸鱼没接话,从怀里掏出一叠泛黄的纸页。
纸页边缘被熏得焦黑,却用细麻绳整整齐齐穿成册子,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血影教毒术图谱”。
他翻开第一页,正是她昨夜使的“蚀骨散”解法:“夫人的毒针轨迹,跟三年前在江南杀捕快的那套一样。”他指尖划过纸上密密麻麻的批注,“不过这次的‘蚀骨散’少了半钱鹤顶红,多了三分曼陀罗——是因为教里的毒库被玄真子那老东西偷了?”
黑蛛夫人如遭雷击。
玄真子是血影教左护法,上月突然失踪,教里上下都传他卷着毒库典籍叛逃,连教主都派了三批影卫追杀。
可眼前这人,竟能从她随手发出的毒针里,反推出毒方的变化?
“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好的毒功,浪费了可惜。”楚咸鱼把图谱推到她面前,“血影教那些老东西,只会把你们当杀人工具。”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在说什么秘密,“你看这页,‘梦魇蛛毒’的解法我改了三处,以后你用毒时,毒性能多滞半刻——够你多逃半里地。”
柴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赵婆婆掀开门帘,手里捏着块拇指大的玉片,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咸鱼啊,这毒囊夹层里藏的。老身拆了三个时辰,差点被余毒灼了手。”
黑蛛夫人猛地抬头。
那是她最宝贝的“九连环毒囊”,贴身藏了十年,连教里的影卫搜身都没发现。
此刻玉片在楚咸鱼掌心流转,他眯眼辨认上面的刻痕:“乾坤珏碎片……藏在终南山寒潭?”他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剑的刃,“夫人,你们血影教的人,好像也不全心全意啊。”
黑蛛夫人咬着唇不说话。
她想起上月在教主密室听到的对话——大护法说要拿她做“毒人祭”,用她的血引乾坤珏现世。
当时她躲在梁上,指甲掐进掌心都没敢出声。
“我帮你修复毒功根基。”楚咸鱼突然说,“你告诉我血影教在中原的坛主位置,还有玄真子的下落。”他指了指她发颤的指尖,“你运毒时,左手小拇指会先抖半下——是三年前被‘赤焰针’伤的旧患吧?我父亲的‘筑基九式’能治。”
黑蛛夫人盯着他。
晨光里,他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像被岁月轻轻揉过的纸。
可他的眼睛太亮了,亮得让她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街头给小乞丐分炊饼的少年——她那时也是小乞丐,偷了饼被追打,是个穿青衫的男人挡在她面前,说“这饼我买了”。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玄真子不是唯一的叛徒。”
楚咸鱼挑眉,示意她继续。
“上个月十五,教主在祭台说要复活‘血魔’。”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需要七具影刺的命。”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排第七。”
柴房里静得能听见药碗里的热气“嘶嘶”作响。
楚咸鱼伸手把药碗递到她面前:“喝了这碗,明日开始调理经脉。”
她接过碗,这次没摔。
药汤入口微苦,后味却带着清甜的甘草香,像极了当年那个青衫男人给她的糖。
接下来的七日,楚咸鱼每日辰时准点来柴房。
他让黑蛛夫人盘坐在蒲团上,自己坐在她身后,指尖点在她的“大椎穴”上,引着剑气在她体内游走。
推演阵的光在他眼前流转,黑红色的毒力像游蛇般被剑气包裹,重新梳理成更细的脉络。
“这里。”他的声音带着少见的严肃,“毒力走到‘期门穴’时,要缓半息。”他的指尖轻轻叩了叩她肋骨,“像揉面那样,把毒性揉匀。”
黑蛛夫人原本紧绷的后背慢慢松了。
第七日清晨,她照着楚咸鱼教的法子运毒,掌心腾起一团幽绿的雾。
那雾不像从前那样乱撞,反而听话地在她指尖凝成针状,尖端正正指向墙角的瓦罐——“啪”地一声,瓦罐被腐蚀出个拇指大的洞,边缘却整齐得像用刀刻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望着掌心的毒雾,声音轻得像叹息。
楚咸鱼靠在门框上,手里剥着花生。
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金斑:“我想让你成为我的……毒器。”他突然笑起来,“别误会,是‘器’不是‘弃’。”他指了指窗外,阿福正拎着水桶往院里跑,桶沿沾着水,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脚印,“等你能精准控制毒力了,教阿福两招——那小子总说想学‘毒针’,说比他的‘流云十三式’威风。”
黑蛛夫人望着那个追着阿福跑的小身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毒雾,这次没觉得恶心,反而生出几分期待——像期待春天里第一朵开的花。
院外传来阿福的嚷嚷声:“咸鱼哥!赵婆婆说今天吃红烧肉!”
楚咸鱼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又停住,回头冲她笑:“对了,明日开始教你‘毒雾凝形’。先说好,阿福那小子要是被你教坏了,我可要扣你药钱。”
黑蛛夫人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摸了摸腰间的毒囊,这次没觉得沉,反而像揣了块烧暖的玉。
墙角的瓦罐还在“滋滋”作响,毒雾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
远处传来青云宗的鹤鸣,她突然想起楚咸鱼说过的话——“有些账,等你清醒了再算”。
或许,她该先算算自己的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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